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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部分

夜裡,她好幾次從惡夢中醒來。夢裡都是她坐在長春宮裡,聽著坤寧宮那裡的禮炮聲,整個宮裡都在說:貴妃主持的先蠶禮。

然後她就像渾身流的不是血,而是冰。

她當時就恨不能讓自己整個消失,從這個宮裡消失,這樣所有人都看不到她了。

醒來後這個感覺仍然縈繞在心頭。

萬歲真的連先蠶禮都不讓她主持嗎?她這個皇后還有什麼意義?只是個擺設嗎?後宮裡,人人都知道養心殿有個貴妃,還有人記得長春宮裡的皇后嗎?

她每天在這個後宮裡,只覺得整個人都是空的。穿著皇后的吉服,戴著朝冠,她心虛極了。一點底氣都沒有。

在西六宮裡,沒有一個人不知道她在府裡時被貴妃死死的壓在下面。她們每一個人都明白,萬歲與貴妃一步不離,卻能把她丟在角落裡半年、一年都想不起來。

有時,她看著恪嬪、寧嬪她們都在想,這些人是不是也會嘲笑她?她們當面對著她的時候恭敬順從,在私底下是不是也認為她只能在她們面前擺皇后的架子?

萬歲登基,她這個皇后是先帝賜的,不得不封。貴妃卻是他的心頭好,餘下的人都沒有被他看在眼裡。恪嬪有兩個長大的女兒,卻仍然只封為嬪。他還記得當年她窺伺東小院的事。

那她呢?

是不是他也記得?她卻不記得自己做過多少會惹怒他的事了。有時想起來好像有很多,讓她連數都數不過來。可有時她又想不起來,她覺得她什麼錯也沒犯,為什麼就會招來他這麼深的厭惡?

元英看著蓮花座上的觀世音,菩薩捻花而笑。可她卻覺得菩薩的臉上充滿了冷漠,她雖然在微笑,卻並不打算去保佑、超渡這世間的苦難人。

靜謐的室內,仍然只有她低喃的誦經聲在迴響。

一直到二月末,內務府送來了皇后先蠶禮的禮服給她試穿,然後養心殿也送來了祭禮的行事曆,上面寫著她需要在先蠶禮前先行排演,每日都會有禮官前來指導。還要在事先齋戒三日,等等。

曹得意站在下面,看到張起麟在下面說著萬歲的意思,上首的皇后露出了一個溫柔至極的微笑。

翊坤宮裡,李薇也拿到了行事曆,她不由得鬆了口氣。

主祭人一欄,四爺寫了一整頁的人名。有太皇太后,太后,皇后,她,還有在京宗室和大臣的女眷們。

他這是打算把先蠶禮給大辦啊。

與此同時,親耕禮也是大辦的。只隔了一天,四爺就在豐澤園舉辦了親耕禮,並親自扶著犁耕了整整一畝半!

陪著他一起犁地的,除了宮裡的阿哥們以外,前朝的人中也點了一二十個。聽弘時回來說,‘耕的地長出來的糧食都能收好幾袋了’。

她算了下人數,四爺加阿哥們再加二十幾個宗親大臣,一人一畝,那也有四十多畝了。還真不少。

耕完地回來,四爺特意把耕地用的犁都賞給大家了,一人一把。耕牛則全都牽下去賞給京郊的貧家農戶。

額爾赫挺好奇他們耕地的犁長什麼樣,弘時就讓人把犁給抬過來了。李薇一看就笑了,大概是為了免得磨傷了這群龍子鳳孫的手心,犁的把手和提手都是用牛皮包裹起來了,通體上漆、雕花,製作的可以當裝飾品擺在屋裡。

回到養心殿,她還看到了皇犁,皇犁一看就跟弘時的不同,比較一下,皇犁身姿更加挺拔,上方的犁把高高揚起,彷彿仰首的龍頭,弘時那個就有點伏首的意思了。還有,皇犁用的是金絲楠木,弘時用的是黃花梨。

李薇特意試了試皇犁,發現她使這犁太費勁:最上方的犁把直衝她的下巴,一不留神就容易磕掉牙。

但要是四爺,那也是直抵著胸口啊。反倒不如弘時那個,彎腰使勁方便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