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教室裡見過幾次,但不知名字的男孩突然走到她座位前面,把一張紙放在她桌上,說:“這是我寫的一首詩,幫我看看。”待她從驚愕中抬起頭來,他已經跨著跳躍般的步子離開了教室。
你是淡淡的塵霧從我心裡經過
心,怎麼可以有圍牆
這樣的渴望其實並不很大
可是,從此以後
我再也無法平靜地
走過你不經意的眼神小燕不知他什麼意思。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她看這首詩。難道……可是,那天之後,她再沒見到他。說實話,詩寫得沒什麼水平,只是,以前從來沒有人讓她幫著讀詩。想到這裡,她情不自禁地又把夾在書裡的這首詩讀了一遍,心裡還是很惘然。
“張小燕!”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喊她。
她抬頭一看,發現是單中原,撐著一把黑傘,向他走來。
“我去後門的食品店裡買了點水果,剛好看到你在這裡。”他手上提著一個寫著英文字母的亮光紙袋,小燕想肯定是美國帶回來的。
“你在看什麼書?”單中原依然撐著傘,站在亭子的臺階上問她。
她沒做聲,把手裡的書揚給他看。
“《現代美國小說選讀》?不錯。”他點點頭。
小燕覺得很尷尬,因為沒什麼話說。
沉默了一會兒,單中原突然說:“到我家坐坐吧,我從美國帶了幾本通俗小說回來。”
看她遲疑著,單中原把頭向亭子外一扭:“走啊,別磨蹭。”
五年後的那天晚上,小燕對我說:“我就那麼跟著他去了。雖然當時我覺得不喜歡他的語氣。可是,我現在沒有辦法後悔。”
單中原的家在教工宿舍二號樓,那個年代典型的灰色方塊水泥建築。很簡陋的一室一廳,和所有的講師一樣,只不過是擁擠的廳裡,除了罩著米色布套的沙發外,還有一個很大的冰箱和一臺二十英寸的彩電──那時的奢侈品,肯定是出國帶回的指標買的。
“學校裡很快就要給我分房子了。”單中原把水果放到茶几上,說道。
“坐呀。”看小燕站著不動,他拍拍沙發說:“坐。”
小燕遲疑著,坐到他旁邊。
他摸摸小燕的手:“你的手這麼涼!我去給你泡杯熱巧克力,我從美國帶回來的。”
熱熱的杯子捧在手上,深褐色的液體,上面漂著厚厚的白沫,小燕心裡有些感動。她低頭看著杯子,不知該說什麼,只嘟囔了一聲“謝謝”。
單中原點起一支“萬寶路”,吸了一口,吐出一口長長的菸圈,然後斜靠到沙發扶手上。
小燕感到了他的目光。她很有些不安,卻不知該怎麼辦。為了掩飾,她只好低頭喝飲料,膩膩的甜,她並不喜歡。
等她喝完,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時,單中原也抽完煙了。他把菸蒂放進菸灰缸,身子倚過來,靠著小燕說:“怎麼樣?喜歡吧?還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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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急忙擺擺手。她想走,又不好意思。
“你的手怎麼還是涼的呢?”單中原握著她的兩隻手說。
小燕的心狂跳起來。她知道這不是好事,老師不應該這樣對學生,但是她什麼也說不出。她想抽出手來,可他緊攥著不放。
“你這麼瘦,是不是吃得不好?”單中原的手順著她的手向上撫摸著,最後停在她的肩頭。
“你知道嗎?如果在美國,人們會覺得你很漂亮。他們的漂亮標準跟中國人不一樣,在他們眼中,東方女人都應有長長的頭髮,扁平的身子,細細的眼睛。”
小燕聽了,心裡想哭。這麼說,在中國人的標準看來,自己的確不好看了?雖然她向來不在乎外貌,可是,聽到這樣的話,她還是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