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由佛宗辯手出一題,來論難道宗,題目自然銜接了天載帝所指的“道”。
高臺上,空海朗然作禮,問:“大道《真經》雲:‘上卷明道,下卷明德’,小僧愚鈍,不知宇宙之中,有大於此道者?亦或本就沒有大於此道者?還請大師為我解惑。”
棲雲子慨然作答道:“天上天下,唯道至極最大,如我所知,更無大於道者。”
空海追問:“天上天下,道為至極最大者,也就是說,至極的道,已無可讓其取法的存在麼?”
棲雲子不解此問何意,只得說:“是,道既為至大,天上天下,自是無可讓其取法的存在了。”
空海繼續問:“《真經》又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既然道是至極最大者,為何又說道取法於自然,豈非自然為更大者?”
棲雲子答道:“道即自然,自然即道,所以我才說無道可效法的存在。”
“誠如先生所言,道可取法於自然,皆因自然即道,那麼反過來說,自然能取法於道不?”
“二者不能相互取法。”
“那麼,可不可以這樣說......地取法於天,只因天即是地?”
“不可以!”
空海清雋的臉龐,露出淡淡微笑:“地取法於天,但天不是地。既如此,我是否可做如此理解,道取法於自然,但自然就不可能是道,若自然即道,天就應該是地了?”
棲雲子一怔,竟不知如何作答。
四下一片靜寂,佛宗眾僧笑而不語,道宗諸人似已陷入苦思之中,臺階之上的皇帝陛下及眾大臣,學者無不面作異色。
就連吃瓜的書院師生,都有了一種凜然驚起的感覺。
厲害啊......徐長安心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
從旁觀者角度看,大道宗這位棲雲子,道行極深,理論知識也很紮實,本身似乎沒啥大問題,但語言過於刻板,又太過拘泥於典章,恐非參與辯論的最優選手。
“道可道,非常道。”徐長安自是非常認可這一句。
真理不可辯,能辯的絕非真理!
但在佛宗可不是這樣,據前世的知識,自佛陀立宗講法以來,為破邪論,明正道,規範其龐大的經典教義,便開設了一門獨特學科,叫作“因明學”。
它有點像現代的邏輯學,但更注重於論辯之術。
辯者常在對手隻言片語中,找出細微的遺漏差異,加以辨析反駁,其引據嚴密,論證精細,豈是自說自話的大道宗各宗門所能比擬的。
此外,較之大道宗,佛宗經義理論較更為完整圓通,其中破綻已被修飾的微乎其微,很難為對手所利用。
這一點,怕是隻有聖學方能與之相比了。
所以說,不是大道宗太無能,而是佛宗實在太長於此道。
接下來換大道宗出題,佛宗作答。
棲雲子望著對面年輕僧人,若有所思,問道:“何為佛性?”
這實在是個簡單至極的問題,但也是佛陀立宗傳法,度化天下最為根本的問題,空海更不思索,淡然作答:“一切眾生皆具覺悟之性,名曰佛性。”
“佛性是永恆不變的嗎?”
“是,佛性常住,更無變易。”
棲雲子問道:“世人悉知,萬物皆有變化,那麼,不變的佛性在哪裡?”
空海反問道:“大師小時候看到的江水,和大師現在看到江水,有什麼不同嗎?”
“沒有什麼不同。”
“同理,大師小時候是個孩童模樣,現在是個成年人的模樣,大師的模樣改變了,但是大師的這個佛性,也就是佛陀所講的自性並沒有改變,不增不減,不生不滅,所謂‘佛性常住無變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