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綠珠一面替林詩雨換上睡衣,一面說道:“姑娘莫要嫌小婢多嘴,有些事原是該早做打算的,老話兒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又說: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
“你這丫頭,今兒莫非瘋了不成。”林詩雨皺眉道。
綠珠嘻嘻一笑,頓了頓,又道:“小婢替姑娘燒上一支香兒吧。”
過不多時,一絲細細的甜香,自門縫鑽了進來,混合著衣裳的幽香,直衝入徐長安鼻息之中。
突然的一激之下,險些打出噴嚏來,他急忙調勻呼吸,這才堪堪忍住。
“小婢就是為姑娘你著想嘛。”綠珠忍不住又說道,“我瞧那位郭公子,這半月前前後後都來了五,六回了,每次可都是一直盯著姑娘看。”
“若非真有事情打斷,眼睛都沒捨得眨過一下呢。”
“小丫頭別亂講,那郭公子本就精通音律,我彈奏之時,他自然要看得仔細些,有什麼可怪的呢。”
“我可真沒亂講,聽老鴇媽媽說,咱這位郭公子,系出河西郭氏,姊姊乃是皇上的貴妃娘娘,自己又因才學出眾,選入東宮學府作了各位皇子的伴讀。”
“這等家世才學,怎會把那姓王的傢伙放在眼裡?”
林詩雨捧著臉頰,看著銅鏡中自己卸了妝後的樣子,幽幽道:“那又如何,如此貴公子,豈是為我所設?”
不知怎的,衣櫥中的徐長安聽了這話,心中卻老大不是滋味。
這該死的穿越,為何不給我一個帥驚黨中央,帥得驚天動地鬼神泣,外加天下才有一石,我獨佔九鬥,世人共分一斗的無敵人設呢?
我可是妥妥的大男主啊!
那一邊,綠珠卻還要爭辯:“戲中不是有好多才子佳人......”
“那都是騙你們這些小傻瓜的。”林詩雨淡然一笑,道,“其實,所謂才子佳人,不過是有些才情的男女之間,多出的一份仰慕罷了,哪有這許多的真心實意。”
“可是......”
“可是什麼?你瞧咱們這雲韶別院,這些年被贖出去姑娘也有不少了,卻是要麼作妾,要麼被那些人藏在深院之中,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可有幾個修成了正果?”
“郭公子他......”
“郭公子他不一樣是麼?別傻啦,他和他們之間,根本就不可能會有多大分別。”
“他們都是同一階層的人,若硬要說何有分別,不過是誰早誰晚顯露出來罷了。我又何必學著飛蛾,謂之追求幸福,卻自焚於燭火呢。”
“況且,來咱們這裡的人,哪個沒有官宦之身,哪個不是權貴子弟,哪個沒幾分才氣,就像今晚,郭公子,幾位大人,還有元侍郎家公子,乃至他們的朋友們,難道我都要一個個試著去託付終身?”
好通透的女子!
那可是一種蘊含著無盡悲涼的通透啊......徐長安心中嘆息,卻也不由得暗自稱讚。
林詩雨的這一通長話,綠珠聽得似懂非懂,她怔怔地想了一會兒,道:“姑娘既是這麼說,自然就是這樣的道理。就像今晚這茶圍,小婢雖不懂什麼詩詞,但也看得出來,郭公子的詩固然好,岑大人,元公子作得也好。”
“只是那位徐公子更了不得,完全就壓了郭公子一頭。”
林詩雨點了點頭,不知為何,卻輕嘆了一口氣。
“我還看得出來,這可是姑娘最開心的一次呢,可惜被那個姓王的下流胚給攪爛了......”
聽著這話,林詩雨竟生出一抹黯然之情,突然間,一個身形清雋,目光清澈,神態真誠中猶帶幾分故作老成的少年形象,出現在她腦海中。
他眼中偶爾飄過的羞澀和慌亂,卻又讓她感到輕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