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老僧嘴角有任何顫動,但他還是能肯定,聲音就是來自那裡。
這幾乎就是一種只能用心靈來契合的聲音,如此玄妙,以致他只覺瞬息之間,周遭喧囂之聲盡去,心中一片靜寂,彷彿移身於幽谷空山之中。
這時,無智忽然張開眼睛瞧了他一眼,面露微笑。
這高僧平淡的笑容中,實在蘊藏無比的智慧,那雙平靜的目光,更能帶著一種看透人心的力量。
這力量令徐長安只覺心神俱安。
站在無智身旁的空海,僧衣當風,飄然如仙,神情依然是那樣的寫意而灑脫。
這種彷彿與生俱來的寫意與灑脫,正是大多數人內心深處所渴望,卻自認為無法做到的,它無關於身份,地位,物質......甚至無關於於精神。
它只存在於內心。
徐長安希望自己能有機會結交這個奇妙的少年。
上面的風似乎又大了些,他慢慢走下高臺。
路過大道宗之地,朱鳳觀觀主鎮元子看著他,微微點一點下頭,以示讚許之意。
徐長安卻想到,錦城如此熟悉大道宗的練氣之法,甚至連給自己配製的“寒蟬露”,都透著道門草木藥石的醫理之術。
她跟大道宗有著怎樣的淵源呢?
回到學堂眾人之中,顏夫子臉帶微笑,輕讚一句:“很好!”
雖然強調六學皆修,不可偏廢,但對於學生們某些特別之長,書院從來也是勉勵有加,並能各因其所長而教之。
這對學子參加升樓考試極為有利。
徐長安躬身回以師禮,心中卻有些疑惑,誒,從什麼時候開始,夫子對我竟生出如此信心?而這信心又是從何而來呢?
便在此時,內侍太監洪文奉了皇帝陛下旨意,曉諭佛道兩宗:“共護國體,同善萬民”。
又賜了徐長安玉如意一柄,大有稱讚其“思銳辯智”之意。
瞧著手中這精巧物件兒,徐長安忍不住心中吐槽道,不親自接見優勝者倒也罷了,就不會封個大一點的紅包什麼的,這皇帝陛下是不是忒小氣了些?
我一書院低階學子,好歹也算替大道宗,甚至皇帝保全了面子啊!
事實上是他想多了。
後來他才發現,這一次的佛道辯法在帝國官方,三宗,乃至民間根本就沒有傳播開去。
大道宗保住了顏面,佛宗鎩羽而歸,皇帝陛下控制了局面,卻無意逼得太急,以引起佛宗背後支援勢力的強烈反彈。
就像一顆小石子投入深湖,只泛起一朵小小的水花,隨即便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而這唯一的水花,便是少年僧人空海,贏得了個“妙僧”的美名。
難道是我氣質不夠......徐長安自嘲道。
不知為何,對此他竟沒有什麼不滿的意思,反覺對那位氣質無雙的小和尚來說,“妙僧”這個名號,的確是實至名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