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在人為。”他倒是一點不奇怪。
“……什麼意思?”
他沒答這話,手握上了我的腕,捏著,“這麼細,我都不敢使勁兒。”
我假裝自己絲毫不羞澀,試圖掙開他的手,他卻不放,我便連他一起拉起來,拖著他走去他的大碟架,一張張一排排地看。他的收藏有點奇怪:一分古典,三分搖滾,六分電子。古典和電子我不聽,從搖滾那堆來看,眾人夢寐之貨色無數,估計經手過這麼多尖盤的老張,很多都沒碰到過。相比之下,他賣給老張後來又勻到我手裡的那些實在不算啥。我忍不住疑惑,“以前那些盤,為什麼賣?”
“缺錢。”倆字吐得乾淨利落不卑不亢。
這答案,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他問我,“老張給你的價格都不低吧?性手槍那張英國無府主義的單曲,他多少給你的?”
“一百吧。”好像。
他搖搖頭哼笑一聲,並沒說他什麼價出的,“跟他那兒花了不少錢吧那時候你?”
“嗯,零用錢都花這上了。你說說,我要是早認識你,把他這個中間黑商給踢開,咱取箇中間價多好,我省,你多拿。”
聽我這樣說,他欲言又止地看著我,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當時賣掉那些盤,特捨不得吧?”我問他。
“其實也不是。更年輕的時候聽那些,後來不喜歡帶內容、有人聲的東西了。”
“嗯,看出來了,”我用眼神指指他桌子,“現在擺弄要麼Techno要麼Trance了這是。”
他勾了下嘴角,“那時候以為最浪漫的事莫過於不肯和體制妥協,背叛體制搞革命,不會想到任何軟綿綿的東西,不會想到姑娘、愛情……”他垂了垂眼,盯著自己緊握著的我的手,加重了些力道,爾後又抬起頭,“現在回想,不論當時是不是浪漫,至少那是種姿態,擁抱反抗的姿態,既不是革命也不是理想。”
“既然這樣,”我也不掙了,便宜彼此佔,他的手我也喜歡得緊,“那還留這著這些讓人眼饞的作甚,怎麼不一股腦全賣了?”
“捨得賣的都已經賣了。剩下這些,除非哪天不得已,不然應該不會再出了。怎麼也留點紀念不是。”
“那你還把那三張給我?”我轉頭看他。
“沒事兒。你不是別人。”
這話我聽得很明白。我這臉蛋兒估計已經堪比大紅蘋果了。
他又摸我頭髮,把話說得更進一步,“給你,和放在這裡,都一樣。”
我把身子側靠上碟架,看他。他的嘴巴翹得調皮,內眼角尖得可真漂亮,鼻子挺直如刀背,喉結滾夾著一觸即發的隱忍力。
我的防線還在不在?
上次的不歡而散,他的憤然離去,我還記著,可我還想再試一次,只不過這次,我是認真的。我問他,“你真沒做過?”
“什麼?”他沒馬上領會我意思,可愣了半刻就瞭然了,“嗯。沒。”
“…你……缺錢?”
“嗯。”他自嘲地指指房間,意思說,你也看見了我的簡陋。
“上次,我的話,有點過分,”我把聲音儘量放低,放柔,“你別生氣了。”
室溫下紅暈已散的他的臉,又紅了。他靠近過來,低著頭,很小聲,“不氣了。不然昨天不會去找你。”
“可我的意思,沒變……”
“………?”他不解抬頭。
我鼓起勇氣,顫顫悠悠地,換了個說法:
“內個,……你的…初夜……到底……賣不賣?”
六
把話抖出來之前,我不是沒設想過他的反應。我想過他會暴怒,或像上次一樣一言不發地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