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孔某過去所作所為,放浪形骸不拘小節,的確為人所不齒!於今回想起來,實在汗顏無地,真是愧對孔氏列祖列宗啊!”
阿泰點點頭,對孔晟的解釋深信不疑。父母雙亡,家門不幸,從名門公子到寄人籬下,如此人生境遇的反差,放浪的偽裝其實何嘗不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同時,孔晟跟自己的年紀差不多大,終歸還是一個少年郎,一時走點彎路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幸孔兄及時醒悟,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以孔兄的一身驚世才學,日後報效朝廷自有出頭之日。”阿泰笑吟吟地又道:“只是孔兄何必拒絕與楊家結親呢?那楊家小姐國色天香,又知書識禮,是萬里挑一的美人良配。再則,有楊奇楊使君向朝廷薦舉,孔兄自後的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喲。”
阿泰的確是想不通。從孔晟目前的際遇來看,與楊府結親是他最佳的人生選擇,他有才而楊家有權勢,若是能得到楊家的保護和舉薦,他才能一飛沖天。否則,他縱有絕世才華,沒有靠山,想要出頭也是難上加難。
孔晟微微一笑:“阿泰兄弟,你可知孔某今日來望江樓詩會當眾退婚,是楊使君的主意?”
阿泰頷首:“顯而易見。不過,楊使君大概也沒料到孔兄是一塊深藏不露的渾金璞玉,明珠蒙塵,看走眼了。如今他見孔兄才學過人,這才生出悔意,主動提出要與孔兄重續婚約,這其實也是一樁美事。”
“好馬不吃回頭草。孔某自打前日離開楊府,就沒打算再回去。何況,門不當戶不對,勉強結親,無論是對孔某還是對楊家小姐,都未必是幸事。孔某落魄街頭,就不再耽誤人家的終生大事了。”孔晟揮了揮手,“往事已矣,且休提了。”
“好一個好馬不吃回頭草!孔家小郎,好男兒不走回頭路,如今亂世初現,以你一身神力和滿腹才學,不能總窩在這江南之地空耗歲月虛度年華!”身後突然傳來白雲子清朗的聲音,孔晟吃了一驚,回過頭去。
白雲子依舊仙風道骨,華美的道袍上不沾一絲煙塵。
十餘里的路程,道人的腳程之快竟然跟縱馬賓士的阿泰和孔晟二人相差無幾!
孔晟深吸一口氣,面向道人長揖下去:“見過仙長。”
這道人絕對是當世奇人。孔晟頓時就明白過來,道人找上自己絕非無緣無故,而與這對道家師徒的邂逅,或許正是自己命運轉折的重要契機。
白雲子輕笑一聲;卻也生受了孔晟一禮:“且進客棧敘話。”
……
“敢問仙師道號?”客棧內,孔晟再次深施一禮。
白雲子頷首微笑:“貧道天台白雲子,隱居在天台山玉霄峰,俗家本名司馬承禎,字子徽。”
孔晟陡然一震,心道竟然是本名司馬承禎的道教上清派第十二代宗師,唐時著名的道教大師。此人文武雙全,道法精深,與陳子昂、盧藏用、宋之問、王適、畢構、李白、孟浩然、王維、賀知章為“仙宗十友”。
但,據史書記載,司馬承禎出生於貞觀二十一年,卒於開元二十三年,但如今已是天寶十五載……既然道人活生生站在眼前,就只能說明史載有所偏差了。而據此,他已經年逾百齡有餘,可看起來卻宛若五旬中人,足見保養有方修身養性的功夫比史書的記載更加深不可測。
孔晟深吸一口氣,震驚的神色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恭敬之色:“原來是上清司馬宗師,仙宗十友之首,請恕孔晟不知之罪!”
白雲子朗聲一笑:“沒想到孔家小郎蝸居江南一隅,日日混跡市井,竟然也知曉貧道。”
“仙師天下聞名,天子道兄,道教魁首,孔晟久仰大名了。”孔晟心頭隱隱有些振奮和激動,司馬承禎可是大唐奇人,又與當朝權貴頗有交遊,能得到他的青睞,絕對是自己的大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