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太天真了,他和他那個父親在任何地方都不存在對等,又哪裡來的什麼交易?是他的自以為是,讓他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六殿下,接旨吧?”
李昊低著頭,不去看面前晃著的明晃晃的聖旨:“死了,居然就死了……呵,呵呵,死了。”
“殿下?”
李昊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神情恍惚的去牽馬,卻被人攔住:“殿下,您做什麼?”
“做什麼?”李昊臉上泛出嘲諷之色,冷笑道:“娘死了還能做什麼?回去奔喪!”
“陛下聖旨上說,讓您日夜兼程趕往苗疆,不得耽誤……啊!”
傳旨的李公公臉上多了一條鞭痕,李昊捏著馬鞭,冷冷喝道:“滾開!”
李公公卻並不退讓,道:“殿下便是回了京城,也無處祭奠,娘娘在死前已經被貶為庶人,宮中不設靈堂,屍骨不入皇陵……”
李昊沉著臉,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仍舊轉身去牽馬,只有手背上的青筋崩的死緊,那李公公見狀,嘆了口氣,道:“若是殿下一定要回去,不妨先聽聽另一道聖旨。”
李昊身體一僵,停住,轉身望向他,道:“你說。”
李公公道:“此乃皇上口諭,若殿下堅持不肯接旨,便讓老奴宣讀——殿下,您想好了?”
李昊冷冷道:“廢話少說。”
李昊沒有跪下聽旨的意思,李公公也不堅持,看了他一眼,用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道:“皇上有旨:六皇子李昊初聞噩耗,神志喪亂,不慎縱馬墜落山崖,朕甚哀之,隨性人等看護不力,貶去皇陵看守。”
李昊如遭雷噬,渾身僵直,直到許久才感到一股寒意從心口蔓延到全身……李公公輕聲道:“殿下,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殿下現在啟程去苗疆,老奴剛才的話就當沒有說過……”
李昊雙目一片死寂,彷彿完全沒有聽到李公公的話。
李公公輕嘆一聲,揮揮手,李昊僵硬著身體看著兩名軍士從他身邊經過,將跟了他十年的愛駒驅下山崖,摔成肉醬;看著身後的人排成長隊,沉默的從他身邊經過,越走越遠……
最後,他看見李公公將一個青布包裹和一個小陶罐輕輕放在他的腳邊,然後轉身離去。
李公公走到拐角處停下,對著站在山坳陰影處的少年道:“林公子,奴婢們的差事已經了了,您是跟我們一起回去呢,還是?”
林楠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他萬萬也想不到,李熙做事,竟然果決如斯,一面將皇后賜死,一面將親生子逐出家門——想必過不了多久,李昊不慎墜崖的訊息就會公佈天下……
他也終於明白了李熙讓他走這一遭的目的——他不過是林如海的一雙眼睛罷了,李熙到底沒有狠心到殺了李昊的地步,他要騙過天下人,卻不願意騙林如海,或者是,他不願被林如海戳穿他的謊言,所以讓林楠來見證這一切。
林楠正要開口說話,山道上傳來李昊的笑聲:“朕甚哀之……哈,哈哈……朕甚哀之……哈哈哈哈哈……朕甚哀之……哈哈哈……”
林楠沉默片刻,才道:“此地風景不錯,林某還想再看看。”
李公公點點頭,留下一匹馬,帥眾離去。
林楠從山坳裡轉出來,便看見山道上捧腹大笑、笑的滿臉淚水的李昊……
說他是聖父也好,說他婦人之仁也罷,他沒有辦法將這個接連遭逢鉅變,已經陷入癲狂的少年棄之不理。
也許是孤兒的遭遇讓他無法忽視任何人曾對他的好,所以,他至始至終,都沒有敵視過這個和他立場不同的高傲少年。
他始終記得,他罰跪時,他曾冒雨為他求情,他受傷時,他曾精心備了藥膏和方子,他曾在月夜裡替他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