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我給你下毒麼?”
阿斯爾捧著銀碗大口喝水,喉結滾動,抬眼望著謝晏,篤定地搖頭:“謝晏不會害我。”
他的目光清澈而真摯,充滿了對謝晏全然的信任。
謝晏被他這樣注視,不由眼神閃爍,移開視線,開口道:“喝完就去那邊坐著,我去拿點東西,處理你的傷口。”
蒸餾產出的第一批“酒精”——準確來說應該是高度數的燒酒,成品已經送去醫療帳篷,供巫醫們使用。
因為條件有限,謝晏也還沒來得及測出準確的度數,但從味道和效果來看肯定比以前高得多。
他把燒酒灌滿了酒囊,又用盤子裝了用來縫合傷口的縫衣針和細麻線,還有高溫煮沸消毒過的麻布,再回到主帳,就看見阿斯爾正自己鼓搗著清理創口。
“哎哎,你別用手亂碰!”
謝晏趕忙上前制止,把托盤放在矮桌上:“不是說了等我來處理嗎?”
阿斯爾默默縮回手,自知又做錯了事,低垂著眉眼不敢再亂動,只悄悄拿餘光去瞥謝晏。
青年剛才還喚人送了盆熱水來,現下挽起袖口,仔細地把修長的雙手洗淨擦乾,才轉身看向阿斯爾。
第一步是沖洗擦拭傷口,清理殘留的異物,然後再去除其中壞死的組織。
這樣皮開肉綻的血腥場面,謝晏已然見了不少,此時心態也調節過來,手上的動作很穩。
他用的是消過毒的瑞士軍刀,輕薄的短刃打磨得極其鋒利,閃著亮眼的銀光。
刀刃貼著皮肉劃過,阿斯爾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語氣卻還很輕鬆,好奇地問:“這是什麼刀?好漂亮的刃。”
謝晏頭也不抬,半蹲在阿斯爾身前,專注地做著清創。
聞言笑著回了一句:“我從‘天上’帶來的,世上只此一把的好刀——你們赫勒人是做不出來的。”
畢竟這可是不鏽鋼,而赫勒人還只能生產鑄鐵。
鑄鐵是生鐵熔鍊加工後的產物,比起堅脆的生鐵更加耐磨、厚重,可以鍛打成各種形狀,但距離熟鐵和鋼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赫勒的鐵匠已懂得使用小型的熔爐和鼓風皮囊,燃料則主要是木炭,而生鐵、熟鐵和鋼的區別就在於爐溫和含碳量,謝晏對這方面也一知半解,自覺幫不上太大的忙。
阿斯爾聽見他這麼說,略有些失落地嘆了口氣。
“……謝晏,我的刀斷了。”
男人的聲音很低,語氣裡沒有抱怨的意味,只是在傾訴和尋求安慰。
“那是阿爸留給我的刀,我本想用它親手殺了那欽,為阿爸和額吉報仇……”
他已經很接近成功了。
那日他率人將那欽的殘部追趕至湍急的烏瀾江畔,本就兇殘的黑赫勒在窮途末路之下更加悍勇。
阿斯爾不忍傷了蘇布達,下馬與那欽近身纏鬥,彎刀刺入對方的胸腹,卡進盔甲的縫隙裡,在搏鬥中生生折斷;自己的腰側也被那欽所傷,眼睜睜看著對方跳進烏瀾江,沒入浪潮中不見蹤影。
那欽應是活不成了,就算還活著,這次哈日赫勒的騎兵也受到了重創,他們至少還能安穩地度過今年的秋天。
等到豐收之後,兵強馬壯,也不怕再戰。
只可惜沒有親手了結那人的性命,還有他的刀,只剩下半截捲刃的刀身和光禿禿的刀柄。
謝晏仍垂著眼簾,他收起瑞士軍刀,又洗了一次手,轉頭去拿裝著燒酒的皮囊,囑咐阿斯爾道:“你別動啊!”
其實吧,他還是略懂一些冶煉技術的,至少在油管和某站上看過很多影片,清楚高爐鍊鐵的原理。
只要能找到相應的材料,譬如煤炭和助燃的石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