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兒?」
「嗯,你認認,說是加州的。」
「我一下認不出,這事兒你著急嗎,不著急我發我媽看,她老加州了,五分鐘?」
「行,幫我問候你媽一聲。」
「行嘞。」
邊說著繼續翻,但是後頭的照片開始變得奇奇怪怪,都被刻意剪過,原本像是合照的一些照片都變成了盧子牧的單人照,更有幾張是被撕開後重新粘上的,是盧子牧和龍梓儀年少時的合影。
兩人高中時期就認識了。
捏著相紙的手指腹有點冷,她呼吸著,睫毛徐徐地上下動,直到班衛的電話重新打來,她接起的同時,玄關口也有開門聲,她抬眼。
「california
cryobank,」班衛效率很高,接通就答,「加州的精子庫,特有名一地兒,我媽有一對同性夫婦朋友想要孩子就在那兒做的試管,龍姨倒是很洋氣啊這麼早就……」
後面怕是也察覺到了什麼,班衛的話越說越慢,到最後乾脆不出聲兒了,回一句後知後覺的「呃」,而龍七也看到房門口的盧子牧了,她穿著軟拖,端著壺茶尋常入書房,是壓根沒想到裡頭有人,結結實實地被坐在櫃旁的龍七嚇一跳,門框還沒扶穩,又看到她手裡的照片,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原本想如平常般打個沒有代溝的招呼,卻卡在喉口似的,拖沓地停下步子,只有茶杯裡的水面晃著。
「好的,我知道了,」她慢慢回班衛的話,「原來是精子庫。」
……
……
所以盧子牧也懂了。
掛掉電話。
低著頭,撫著照片,沒說話,盧子牧也不說話,中央空調嘀一聲延時開,暖流擠進空氣,輕飄飄地聚集在天花板,天花板往下仍舊是還沒有暖的,刺進骨子的陰冷,她就在這股陰冷裡頭和盧子牧僵持,僵持十秒後,開口:「所以就像你跟我媽的事一樣,我不發現,就永遠不說是嗎?」
「……」
「為什麼要拿一夜情來騙個小孩呢?」
……
腿都快坐僵了,盧子牧才說:「你媽不讓說。」
「這有什麼不好說的,比起一夜情,這有什麼不好說的?」後一句重複的反問比前一句的音調稍高,她看盧子牧,「她覺得好玩?就想給自己設立一個瀟灑浪蕩不負責任的母親形象?從我連一夜情三個字都不會寫的時候就編故事騙我,幼兒園第一堂課畫我的一家,別的小孩一家三口整整齊齊,我照著外國電影畫的外國爸爸,她非得用紅筆劃爛說他不要我,她覺得特別好玩是不是?」
「梓儀那時候心情不好。」
「我心情就有好過嗎?」
……
這一句反問讓盧子牧稍稍沉默,龍七直直盯著她,眼睛輕微紅。
咔——
玄關口再有開門聲。
盧子牧就算不回頭也知道誰回來了,龍梓儀先放的包,換拖鞋,再慢悠悠過來,撂一句「杵那兒幹嘛呢」,抱著手臂的身影到了房間口,隨著盧子牧的視線一看,看到龍七的剎那,臉上的懶散一收,迅速進來,那手風馳電擎地舉起就準備削過來,掌心落到額頭之時,看清她瞪過來的紅眼睛,也看清她手裡的照片。
在她兩步之前停下。
「你翻我箱子龍七?」
問出口的第一句話。
她冷笑,龍梓儀才剛停住的步子又猛地往前,唰一記抽走她手裡的照片:「讓你瞎翻了!」
「我就翻怎麼了!」大叫回駁。
龍梓儀緊接著就往她額頭拍一掌:「跟著人家的媽混了兩天不認人了是吧!智商不漲脾氣還漲了,有點教養沒有?」
「從小有人教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