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不捨、興許還有小小的羨慕,種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所包裹。
盛太太孫曼齡推門進來的時候,便看到女兒在窗前發呆,她自是清楚女兒的心思,或許比亦箏本人更加清楚,關了門,隨口問道:“在想什麼呢?”
“媽。”亦箏起身,將母親讓到床邊坐下。
盛太太看她一眼,“是不是在怪我當年堅持不肯讓你進墨梯女校,如今又不肯讓你去法國讀書?”
“怎麼會?”亦箏驚道,隨即垂下眼睛,“我知道媽媽是為了我好的。”
“如今我只有你這一個女兒,不為你好倒為誰好去?”盛太太嘆了口氣,將女兒拉到身邊坐下,“我知道你嘴上不說,心裡總是有想法的——為什麼我同意你哥哥弟弟出去,連你爸爸要送那小丫頭出去我也不反對,偏偏就不讓你去?”
“我沒有的……”亦箏辯道。
盛太太打斷她,握了她的手繼續道:“一樣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並不是因為你是女兒所以苛待你。只是你哥哥弟弟是男孩子,自該出去闖一闖長一番見識,可我們女人家,所圖的,難道還是江山社稷不成?找一個好人家,有個依靠,有個人知冷著熱的過一輩子才是正緊。現在雖然是民國了,但凡是有名望的人家,誰不願意要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做兒媳婦,那些成天在外面拋頭露面的女人,應酬交際可以,難不成還真娶回家做正房?”
亦箏臉一紅,低了頭不說話。
盛太太看她半晌,索性一次說破,“你是我生的,我還不知道你?你自個兒說說,你為什麼想去法國,真是想走出家門去見見那花花世界?你為的還不過是紀家慕桓!”
“媽!”亦箏又急又羞。
盛太太也不理她,自顧自接著開口:“你以為那小丫頭成天沒臉沒皮的黏著紀桓,現下又追到法蘭西,紀桓就會娶她了?你爸爸把她寵得跟什麼似的,反正她媽也死了,我犯不著像白翠音那樣成天扯著你爸不依不饒,白白招了他厭,對你們更沒好處。所以他要送她上學校,要送她出國通通由他,他愛照著那個女人的遺願去培養她也由他,怎麼都行,我倒要看看,是我教出來的女兒強還是她的。”
“媽,小笙一出世君姨就不在了,都過了那麼多年了,您為什麼還看不開?”亦箏勸道。
盛太太冷笑,“那你去問問你爸爸,都過了那麼多年了,為什麼還對一個死人念念不忘?”
亦箏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小聲道:“我聽說,爸爸和君姨打小就認識了,後來君姨家出事了,她和爸爸才失散了的,後來才去了……去了……”
亦箏臉紅紅的,到底是未出閣的姑娘,始終說不出那些風月的字眼。
盛太太不冷不熱的問她,“聽誰說的,你爸爸?還是那小丫頭?”
亦箏遲疑半晌,不敢違抗母親,亦不願撒謊,垂下眼睛輕道:“吳媽。”
盛太太氣極反笑,“我讓你少跟那丫頭攪和,你不聽也罷,現下倒好,連她一個老媽子的話你也當寶貝一樣記在心上。”
亦箏不敢再說話,盛太太閉了閉眼,帶了絲自嘲又似不屑的開口道:“就如她所說又怎麼樣,你爸爸娶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有這個人,到後來他納了白翠音,我一看那樣貌就知道他還沒忘情,寵得跟什麼似的,我有什麼好稀罕的,不過是一個替身,可憐還自以為自個兒多了不起。我原以為,只要那女人不出現也就算了,誰知道偏偏讓他們又遇上了——你知不知道你爸爸當年為了她,甚至想休了我和白翠音!”
“媽……”亦箏自是聽出了母親話中的淒涼,想要安慰卻又不知道從何而起。
盛太太對著她搖搖頭,接著道:“那時候你奶奶還在,自然不會同意,盛家即便不如以前了,也還是堂堂大家,怎麼容得下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