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東覺這才全身一顫,如同脫力一般,倒在了盧東籬的懷裡。
盧東籬輕輕嘆息,可惜他現
說話,所以沒有辦法寬慰盧東覺,他想說,我明白,是你的錯,我明白你想說什麼,我不怪你。然而,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用無力的手,撫著當年幼弟那不斷顫抖的肩膀。
盧東覺的聲音帶著哽咽:“大哥,你走吧,你離開趙國吧。”
盧東籬不覺有絲毫意外,他幾乎是很平和地點了點頭,連唇邊那淡淡的一縷笑意都沒有改變。
盧東覺低著頭,他不敢看兄長的面容,只是伸手到懷裡去把東西一件件掏出來。
關防,路引,身份證明文書,數額足夠的一疊銀票。
他一樣樣拿,一樣樣往桌上擺,聲音顫抖地不成樣子:“我找藉口,臨時向本地的官員,要了這些身份文書,有了它們,你可以光明正大穿府過縣,不怕盤查,也可以入住客棧,不用再流浪吃苦,這些銀子,也足夠好好生活,你儘快離開趙國吧……”
他努力想要讓自己說話順暢,可是身體和聲音都不住顫抖,臉色又青又白,幾不成人色。
盧東籬雖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知他痛苦莫名,心頭痛惜,卻又實在說不出一個字來開解他,只得勉力自己繼續微笑,只得努力讓盧東覺看到,他其實並不介意。
他還能介意什麼呢?從他發現自己在民間享有無比聲譽名望時。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以原來地身份出現在人前了。更何況,他也並不打算恢復身份。
風勁節已經死了,盧東籬又有何顏面,在世人眼中,繼續活下去呢。
他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他雖苦守邊關多年,但一般的百姓並沒有嘗過異族燒殺擄掠之苦。因此對於鎮關將軍的功績犧牲不可能有太大的瞭解。如果不是擁有無上權威的人刻意宣揚,他不會在百姓之中,被傳作神聖。
在這個訊息閉塞的世界裡,普通老百姓,對國家大局的瞭解,往只決定於上位者想讓你們知道什麼。而對於人物地批評讚佩。也總是起決於,至尊的人,想要借宣揚什麼人,達到什麼目的。
象史書上的文聖武聖,歷代英靈們,就連帝王都要向他們祭祀行禮。一個國家,有這樣的英雄,做為所有人的典範是好事,可如果這種人忽然活了過來。只怕皇帝就第一個坐不住地了。
更何況,他如果活過來。當年就是詐死抗旨,一個以忠義聞名天下的英雄。怎能有抗旨之名,而因著家裡出了個天下第一忠義之人而享盡榮寵的蘇盧兩家。又會因此受到怎樣的衝擊呢?
他活著,他留在趙國,就是一個隨時可能爆發的隱患,盧東覺想要讓他離開,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
盧東覺咬牙等了半日,等不到盧東籬說話,鼓足勇氣抬起頭,見盧東籬眼神平和。唇邊帶笑,心中又是一酸。
他垂首低泣:“大哥……”
他想說很多很多的話。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蒙冤之時,我被無罪奪官,上司厲顏訓問,審太守如同問賊。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一人蒙冤,舉族皆受誅連,家中產業被抄,各房上百口人,流離失所。
大哥,你知不知道,太叔公那麼大的年紀,不能含笑完壽而逝,卻是被虎狼之吏驚嚇而亡。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一生仰俯無愧,可結果卻是家人宗族,多遭流放,七叔家的小堂妹,雖說未必富庶奢豪,也是書香門弟的小姐,卻被那押送衙差,卑言汙語,屢欲不軌,最後只得投井拒辱。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雖有情義下屬,義士知交,他們卻也只救得你地妻兒罷了。旁人的性命,他們顧不了,幫不起,可是我們受了多少磨折啊。三堂哥地幼子還那麼小,就連著父母關在牢裡,成了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