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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只看到強哥,裸著緊而滑澤的上身,低頭用粉塊摩擦著球杆頂端,頭髮長長地擋著眼睛。她心旌搖曳,像附在了一根繩子系在屋頂的電燈泡上。

有一天傍晚的放學路上,她被強哥推到牆壁上。她倒是出乎意料地冷靜,高高地仰著臉,睜大了眼睛。對於初吻,她印象最深的竟然是老槐樹下垂下的“吊死鬼”,咖啡色的蛹快掉進眼睛裡。

還有一次,是被壓在臺球桌上,他一隻手把她的兩隻手腕擒在她身下,一隻手覆上了她的胸。檯球桌的綠絨布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可樊怡後來每次走近檯球桌,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被壓出的人形痕跡。

兩人最後是怎樣結束的,樊怡已經不記得了。就像對人解釋一件事情的原委時,總是嘆一聲氣:“說來話長。”最後連自己都不記得實際情況。

記憶裡只散落著這兩個沒有前因後果的吻。她也沒有想到,這兩個吻會成為整個青春甚至中年僅有的激情的記憶。一次在夏天的開始,一次在夏天的結束。她在之後的人生裡數了很多遍,依然只有這可憐的兩次。當時未發作的心悸,用了將近二十年的人生去稀釋。

她剛結婚時,和柯宏志回老家過年,父親說到強哥的近況:“你李伯伯的兒子發財了!”如何致富卻說不清楚,只說是進出口貿易。

柯宏志知道那是樊怡的初戀,格外追根刨底,笑道:“我明白了,就是賣假冒的名牌包和衣服嘛!”

彼時的柯宏志整天談論外交大事和國際趨勢,他淵博的學識簡直要從屋裡蔓延出去。她在一旁崇拜地聽著,慶幸自己的選擇。

父親嗤之以鼻:“整天虛頭巴腦,不切實際。這麼能說,怎麼不去上電視啊?”

在懷孕的那一年,她回老家待產。肚子裡的孩子給了她自信,她按照父親說的地址,去找強哥的服裝店。

隔著一條馬路,她遠遠地看著玻璃櫥窗裡的強哥。他坐在沙發上吸菸,身材壯實了一點兒,穿著V字領的黑針織衫顯得很體面,過去略顯做作的桀驁不馴如今變成了恰到好處的威嚴。

樊怡撫摩著自己的肚子,內心覺得前所未有的充盈和幸福。現在兩人都過著蒸蒸日上的生活,她終於減輕了對他的負罪感。

在日後侷促而緊張的日常生活中,她只有在看韓劇的時候,能夠偶爾回到那個十六歲的夏天,能夠重新感到強哥手臂環住自己的力量。看韓劇的習慣是毛豆死之前柯宏志對她唯一的不滿,後來毛豆也依葫蘆畫瓢地批評她。有一次她嗓子不舒服,讓毛豆去找含片,毛豆義正詞嚴地說:“不能找韓片!你一看韓片就沒完!”

在她以為漸漸將這個人淡忘的時候,強哥突然又出現在她的生活當中。樊怡意識到,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他,相反的,是她孜孜不倦的懷舊將他召喚出來。

一週前的一天,樊怡的父親打電話過來——毛豆出事後,她父母每週輪流打電話過來,父親很興奮地說:“我們在集美吃飯哪!你李伯伯的兒子回來啦,請我們吃飯。剛才還說到你,我讓他跟你說電話……”

父親不由分說把電話傳出去,也不等樊怡回絕,她聽到電話另一頭也是推辭了很長時間,才有一個深沉的男聲說:“是小怡嗎?”

她臉上一燙,世上只有一個人叫她“小怡”。電話那邊又說了好些話,她卻全然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直到電話傳到了李伯伯那兒,她才逐漸回憶起來,剛剛強哥無外乎是勸她多出去走走、散散心,到底還年輕,日子還很長——看來他們剛聊到毛豆的事情。

放下電話不到一分鐘,強哥就找父親要了她的號碼,發了簡訊過來。

窗外的天忽然黑下來,朔風呼呼地敲打著玻璃。樊怡心想,要下雨了,得趕緊把柯宏志的內褲收進屋。一個遲疑,雨點已經打上了窗戶,來不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