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念走到了雕像的正前方,認真端詳起他的面容。
男人長得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讓人見了就生出幾分親切感,梳了個大背頭。
他鼻樑上架了一副眼鏡,左眼的位置是鏤空的,右眼卻是一塊茶色的不透光玻璃,似乎是為了刻意遮住他右眼。
裴念將他右眼的鏡片取了下來,問道:“難道這個就是我們要找的3號鏡子碎片?”
雕像的右眼處有一條疤痕,一下就破壞了雕像營造的那種正直的形象,反而多了幾分心機。
“等等,這個人有些面熟,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他……”裴念喃喃自語。
幾個畫面飛快地閃過他的腦海,身為雕像原型的男人站在演講臺上,正在激情澎湃地發表演講。
而下面的學生與家長都聽得熱淚盈眶,彷彿他一揮手,那些學生就能為他的言語而下跪。
裴念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想起來了,這個人叫鄧弘化,他自稱是國內一流的教育家。”
“教育家?”楚遙諷刺地勾了勾嘴角。
在這個時代,無論是什麼人,都能當上專家嗎?
“我大學時期做過一次關於他的教育課題,找到了很多他在國內演講的影片。我看了以後,覺得這個人……嗯,人品不太行。”裴念斟酌著自己的用詞。
而鄧弘化的確在帝都開設過一家教育學院,只是並不叫“苑桂真善美教育學院”。
那次課題,裴念本來想介紹一下國內的教育理念,沒想到自己找了個反面教材。
根據他查到的資訊,鄧弘化總是在各大學校,辦一些“感恩父母”的演講會,並藉此來推銷自己的書籍與感恩教育課。
瘋狂斂財多年後,他終於攢夠了開學校的錢,其中,大部分的資金用於學校的建築。
而這所教育學院的學費一年高達兩萬元,放在2007年時,不可謂不是一筆天價的支出。
即便如此,仍然有不少家長爭著搶著要把自家的孩子送入鄧弘化置辦的教育學院。
“我一開始也不明白,這些家長像是魔怔了一樣,後來才知道。”裴念苦笑著說道,“鄧弘化最成功的的作品並不是這所教育學院,而是他的女兒鄧顏。”
看到雕像的那一刻,裴念才想起來,小顏就是鄧弘化的女兒。
有這樣一位父親,鄧顏的人生是很不幸的。
她從小就被父親施以最嚴苛的教育理念,什麼三歲熟讀唐詩宋詞、五歲已達到初中英語詞彙量、連挑數級的天才女神童……
這些頭銜如同一頂荊棘做成的王冠,被父親死死地扣在了她的頭上。
這還不算什麼,鄧弘化還做了一件更喪心病狂的事。
為了宣傳自己的教育學院,他又逼迫鄧顏先成為一個叛逆的不良少女,接受了學校的“感化”後,再重新變回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當然,鄧弘化不會允許鄧顏真的自甘墮落,而是要求她在所有人面前演戲。
楚遙想起白寧樂說過的話,鄧顏在天台上待了一整夜,最後在黎明破曉之際跳樓自殺。
或許,她那一晚都在思考同一個問題,有沒有那麼一瞬間,無論是父母也好,男友也好,他們真心地愛過自己呢?
她太累了。
裴念心中湧上一片悵然,他大學修的並不是教育專業,那次課題也只是一次選修課的內容。
但鄧弘化的經歷卻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想起來自己身邊還有個楚遙。
裴念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遙遙,你還好嗎?我沒有……沒有勾起你的傷心事吧?”
“傷心事?”楚遙奇怪地問道,“我能有什麼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