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朗朗笑著,侃侃而談,眾公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便發現自己的身後坐滿了賢士食客,轉眼間,剛才小小的宴酒談笑之所,變成了人聲鼎沸地論辯之地。
論辯,是時人的習慣,上至貴公子,下至賤民,人人所好。這天地衍生,大道有一,然,小道卻在何方?每一個人都有太多的疑問想弄清楚。他們如同初生的孩童,對天地,對國家,對自身,對具體而微的疾病,習俗,乃至飲食,都充滿著好奇和求知慾。他們需要用爭辯來確立自己認知的正確與否。
因此,對於論辯幾位秦人是一點也不陌生,可涇陵公子居然說也不說一聲便自顧地展開,這也末免太目中無人!
秦公子贏衍杏眼微眯,細細地打量著涇陵公子,一種隱隱的不安開始浮現。
如這樣的貴公子出行,他們身邊的賢士食客是不會少的,每逢宴席也是會跟隨的。因此涇陵公子雖然說得很突然,那些食客們卻早就在別處安置,一叫便到。
出乎衛洛意外的是,一直到六位秦使和二位公子的賢士食客劍師們都到齊了,涇陵公子屬下的食客才緩緩入席。
坐在涇陵公子身後的食客,不過三人!而且,無一人是為世所知的名賢。
眾人看著涇陵公子身後,看著那三個食客,他們在發現涇陵公子並沒有空的榻幾,也就是他那一方並不會再有賢士入席時,臉色都有點不好‐‐這涇陵公子實是目中無人!他突然說是開席論辯,卻又只要三個無名之輩參與!這,這實在是欺人太甚!
涇陵公子依然一臉懶洋洋的,微勾的唇角總是帶著笑,可那笑卻很淡,似是而非。
他等所有人都入幾後,右手一揚,很隨意地揮了揮。隨著他這個動作一做,甚至不需他開口,穿行不休的歌姬侍婢樂姬,同時停下了動作,再無半點聲音傳出。
這突然而來的安靜,使得秦方六人身後的眾食客賢士弄出的響動,特別的刺耳,也特別的沒有章法,顯出他們的主人沒有足夠的約束力和威嚴。
涇陵公子笑了笑,磁性的聲音沉沉傳響,&ldo;諸公,今次宴議,乃破一題。&rdo;
他居然說是有題要讓大夥討論,而不是任由各派諸家之人自相爭論。
一時之間,食客賢士們也住了嘴,同時抬頭看向涇陵公子。這晉八公子涇陵行事太過欺人,一定要把他的氣焰壓下才妥!所以他們聽得很認真,準備透過爭論把這口氣出了。
涇陵公子低沉的聲音繼續在響,&ldo;這一議,議題如下:若一國地處中原,與某夷狄之國相鄰。&rdo;他剛說到這裡,在場之人人人色變。涇陵公子這話說得太清楚,也太不客氣了。地處中原的那一國自是指他晉國,而夷狄之國自是指秦了。秦與西狄相鄰,數百年的交往中沾染了很多夷狄人才有的習性,經常被中原正統諸國所輕。而涇陵公子這句話,更是赤裸裸地嘲諷。
涇陵公子依然笑容淡淡,墨眼如子夜般不可測,他繼續說道:&ldo;夷狄之國見中原之國一公子勢大,懼其不可制。欲姻其父兄以分化之。&rdo;
這一下,全場鴉雀無聲了。眾秦人面面相覷,站在後面的秦國劍客甚至手握劍柄,肌肉賁起。
涇陵公子一曬,舉斟一飲而起,他把酒斟一晃,向左右眾人朗聲問道:&ldo;敢問,此夷狄之國,該公子將如何待之?&rdo;
示威!這是赤裸裸地示威!
每一個秦人都臉色大變,無數雙目光看向秦太子贏衍,等著他的指示。
連兩位晉公子也是臉上變色,事實上,他們也是這次秦使刻意籠絡,準備用來對付涇陵公子的主要人選之一。
贏衍圓圓的,總是帶著三分笑意的臉上也變得陰沉了,他盯著涇陵,心思百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