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令郎君聲音哽咽:「殿下問臣,紙鳶是更喜歡天空,還是牽線的人?臣愚鈍,回答不出來,殿下便笑著說,自然更是喜歡牽線的人,只是風箏線終究是會斷的。人也終於會分離。」
後來,她果真一人孤身遠去了。
蘭景行的背影挺的越發筆直,猶如繃緊的琴絃,隨時都可以斷裂,然後成為一堆廢墟。他垂眼,眼底都是遮掩不住的悲傷,那日他見到她了,遠遠地看著她坐在欄杆處眺望著遠方。
四月裡那一日,打破了他所有的偽裝和堅持,他如同中了世間最深的毒,渴望看見她,又無法見她。他生來就是為道門而生,師父說他是道門百年來的希望,道心不可破,紅塵不可留戀,還有命中的死劫隨時會來。
於是他推開了她,可她那樣的執著,他無法,只能訓斥她,與她決裂,最後更是去帝宮收了另一個弟子。
收徒之後,他瘋了一樣想她,他將自己關在了木屋裡,只要想見她的念頭一起,便在身上刻下一筆,刻的鮮血淋漓,等刻完她的名字,他便允許自己放縱一次,下山去看她。
她不出宮,就連孤雲山都不大來了。於是一開始十天才能刻完的名字,變成七天、五天、三天……他開始頻繁下山,瘋狂地想見她。
在三月裡的那一日,終於見到了她。她坐在臨街的欄杆處,清瘦了許多,烏檀色的眼眸似是春日裡的春波,冷淡的目視遠方,沒有看他。先前與她議親的中書令郎君也在,兩人十分的親暱。
聽說她要重新招婿,極有可能還是那位中書令郎君。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孤雲山,一日沒出來。
後來,她來見他,他滿心歡喜,卻見鈴鐺碎裂開來,死劫將至,他強忍著推開她,再給他一些時間,他定然能推演出死劫所在,不求多,十年,他只想要十年。
那一次她只冷淡地說道:「先生,我走了。」
他沒有回頭,後來無數個日夜裡總是悔恨為什麼沒有回頭,沒有回頭看她。她一個人走的時候有沒有落淚,有沒有傷心。
所以,命運給了他最深的報復,讓他永失所愛。
「沒有提到我嗎?」
「沒有。」中書令郎君低低問道,「您何時讓殿下入土為安?」
「快了。」蘭景行起身,面色冷硬地揮袖,讓他離開。
「那朝堂?」
他冷漠說道:「這天下與我何干?」
他只為一人入紅塵,那人不在了,這天下俗世萬裡紅塵與他何干?
中書令郎君走後,蘭景行開啟了門。
她坐在梨花樹上看到了屋內的大陣,那陣法透著一股邪性,她看著有些害怕,後來又想自己是個小魂魄,怕什麼?
只是她忘了,那日是她的百日祭,蘭景行見完中書令郎君之後,就脫下了衣服,那具修長充滿力量的身體上滿身傷痕印跡,像是刻了什麼字,因為一筆一劃地累加,已經看不清是什麼字。
她看著只覺得雙眼刺痛,背過身去,然後便聽見掛在屋簷下的鈴鐺發出急促的聲響,不是平時悅耳的鈴聲,而是瀕死的死亡的聲音。
她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拉進了屋內的陣法內,然後看著蘭景行以血獻祭,紅色瀰漫了整個世界。
那一日,中書令郎君剛下山,便見山傾地沉,山頂的道觀、木屋、尋鹿先生以及十一殿下的屍身都沉進了地底深淵裡。
中書令郎君雙眼刺痛,許久低低笑出聲來,後來,他將十一殿下和尋鹿先生那段不為人知的故事寫成了野史傳記,結尾處提筆寫道:帝崩百日後,孤雲山傾,先生殉情,與之同眠。
第71章
這一場夢, 做的極長,似乎有一生那麼長。李長思最後的記憶是漫天的血色淹沒雪白袖擺,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