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她好好睡了一覺,半夜,母親回來,在床頭輕輕說:」你這邋遢和尚,卻討得柏太太歡心。」
第二天醒來,方倍一早出門,到大都會博物館,她走得足踝痠痛,在文生梵哥畫前發蚩,與同場參觀的美術生一起發表意見。
——」薩弗陀達得的功力為世人低估。」
「那是因為他宣告過度吧。」
「可見藝術家在這方面需要節制。」
「達利晚年在空白畫布上署名出售,任由他人代畫,他一直等錢用。」
「你有見過他年輕時照片嗎,長得像阿殊安勃洛地,一點也不猥瑣……」
方倍給馮乙短訊:」希望你也在這裡。」
馮乙開心得在報社滿場飛,心想:」她想念我,她想念我。」
方倍玩了三天,想回家。
母親告訴她:」柏太太請你吃飯。」
方倍先到那層正在裝修價值千萬美元的鎮屋參觀,只見處處拆得稀爛,但是天台上的植物溫室已經做妥,那些長方形染色玻璃發揮了最美的作用,方倍默不作聲,暗暗佩服母親。
柏太太與兩個女兒陪方倍吃飯,小孩會講一些普通話,混血兒長得很漂亮,衣著隨和,逗人喜歡。
不一會她們的父親回來了。第五章方倍嚇一跳,柏爾曼老得不能再老,背脊已經佝僂,頭髮全部掉光,像孩子們的太公,柏太太的祖父,可是一雙眼睛,卻仍然晶光四射。
方倍尷尬地低頭。
柏太太親暱地叫他老頭。
他目光炯炯看著方倍,」幸會幸會,你就是文章叫人流淚的孩子?」
方倍連忙站起來。
柏太太笑著按她坐下,」老頭,你別掃興,你做你的事去,別在此妨礙我們雅興。」
他哈哈笑著離去,孩子們跑過去一人一邊抱著他的腿,叫他舉步艱難,保母笑著過來拉走孩子,一家人笑聲更加響亮。
有人會以為這是一段買賣婚姻,可是當事人卻有他們的快樂,唉,一家有知一家事,旁觀者太悲觀了。
柏太太告訴方倍:」他九月八十一歲大壽。」
方倍點點頭。
「我打算逐一收購北美洲華文報,逐一做好,不計成本,只為社群服務,你說好不好?」
方倍由衷地再次站立,」好極了,我代表華僑向你道謝。」
「老頭問我三十歲要何種生日禮物,我同他表示這個意願,我本身也是新聞系學生,在一次訪問中與他認識。」
方倍靜靜喝茶。
飯後,她看一看時間,輕輕告辭。
「希望將來你會幫我忙。」
「柏太太你太客氣。」
沒料到柏爾曼也出來送客,方倍有點受寵若驚,仍由司機送回原處。
孫公允問女兒:」經歷如何?」
「柏氏夫婦非常客套有禮。」
「可有提起我?」
「媽媽,我有話同你說——」
偏偏這時電話鈴響,孫公允一聽便失聲:」漏水?我馬上來。」
她那份工作也不容易,天都黑了,孫公允匆忙外出。
方倍躺在床上想:憑什麼批評父母的生產手法呢,是他倆提供豐衣足食,把他養得這麼大,一樣不缺,學費、嫁妝,一應俱全,做女兒的感恩還來不及。
你看坤容,比她聰明,比她能幹,卻每走一步路均需披荊斬棘,勾得手下足鮮血淋漓,更招以冷嘲熱諷。
人自出生那日便講運氣的吧,幸而年輕人吃苦不算什麼,也不會阻止坤容出人頭地。
第二天方倍收拾行李。
孫女士問:」你要回去?」
方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