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叫逃,叫撤離,但王族總該有個留下來給人民作交待的。既然我是國家的大將軍,這個重任自然是責無旁貸。”
“你何苦為了他送命?”雲湛問,“據我所知你並不喜歡他。”
“不喜歡也是我老頭子,”石秋瞳一臉平靜,“這不過是命運的一種。你呢,還沒回答我呢,可以飛出去逃生嗎?”
雲湛瞪她一眼:“小姐,你以為暗月是鍋裡的煎餅,想要就能隨時攤一個出來?只能見機行事吧,天驅在過去的年代裡遭受了太多的殺戮,現在我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活著,必須首先考慮保命。”
石秋瞳目無表情的點點頭。
“那是你應該做的,”她說,“你是個識大體的人,一向都是。”
和以上兩人的友好氣氛相反,姬承和老婆正陷於艱苦的談判之中。考慮到談判雙方的力量嚴重不對等,這場談判更加顯得耐人尋味。
“反正一家出一個能打仗的人就行了,”老婆說,“你打仗能比我更強?當然是我去,你就別廢話了!”
“官府說得很清楚,要男丁,男丁!”姬承很難得在老婆面前說話那麼大聲,“當然得我去!”
老婆不屑地掃了他一眼:“當然得你去送死是麼?你現在去把虎牙槍拿過來,我空手和你打,你要能勝得了我,我就讓你去。”
“這和武藝高強沒關係!”姬承跳了起來,臉漲得通紅,“這是送命的玩藝兒,夫人,送命的玩意兒!我怎麼能讓你去呢?”
“如果我去,不過是九死一生,”老婆說,“要是你去,就是十死無生。這筆賬都不會算,再廢話我把你吊起來!”
“你怎麼能這麼不識大體……”姬承委屈得想哭,十根手指頭緊緊地絞在一起。
十四、送死的人(1)
人們總喜歡說,某一座城市處於生死關頭、某一座城市處在危急之中雲雲,其實這種說法相當不確切。城市很難死亡,死的都是人。
南淮城就走到了生死關頭,一部分人等著上戰場送死,一部分人等著接受亡國奴的命運。鑑於九州陷入令人昏昏欲睡的和平狀態已經好幾百年了,人們對於改朝換代這種事情還缺乏點心理準備。在此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將不得不學會去習慣。
石秋瞳全副戎裝的騎在馬上,立於城外。南淮剩下的家底都在這兒了。她想,再過一會兒,自己就會變成一具屍體,掩護自己的父親逃亡,同時也為王族留下一點顏面。大概過上許多年,在那些關於王族的頌歌中——假如存在的話——自己會成為一個被世代傳誦的女英雄呢。想到這裡,石秋瞳有些悽苦的歪著嘴角一笑。
“想到什麼好事兒了?一個人在那兒傻樂,”身邊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居然是雲湛。
“你走錯地方了,”石秋瞳說,“一會兒這是主戰場,在這地方保命可不容易。”
“我是來送命的,”雲湛信手撥了撥弓弦,好似在彈棉花,“我突然覺得世界太灰暗了,人生太蒼茫了,活著真沒意思,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石秋瞳不作聲,過了一會兒說:“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我不會走的,”雲湛依然嬉皮笑臉,“我死志已決,當以此有為之身多拉幾個墊背的,殺他個嗚呼哀哉不亦樂乎……”
石秋瞳聽著他胡扯,眼裡令人不易察覺的亮了一下:“你又何苦為了這座城市送命?你既非生於斯,也非長於斯,做一個遊俠,去哪兒找飯吃不是一樣?”
雲湛側過臉,很難得的直視她的眼睛,自從少年時代分手之後,每有相遇,他的目光都是躲躲閃閃。
“以前姬承也問過我類似的問題,”他說,“我告訴他,因為這座城裡有一個人。有時候,我想到離她如此之近,心裡會稍微覺得有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