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寺中松枝頭向東,便是我回來之時。”辯機想起此言,心中大喜,放下經卷,奔出寺門,大叫:“玄奘師父!”四下裡雨雲濛濛,卻並不見有人前來。
辯機失望,兀自不肯歸去,翹首向西眺望,忽聽得空中有人喚道:“辯機。”聲如溫玉。辯機一聽大喜,急抬頭觀看,見玄奘與一緇衣男子衣袂飄蕩,立於雨中,辯機大喜,叩頭道:“師父,你回來了。”——辯機卻未曾見過李世民,並不認識。
辯機叩首嗚咽道:“師父,今上皇帝被囚慈恩寺,承乾太子得魏國之力,做了皇帝,將皇家血脈盡數流放蠻荒,又將寺院封閉,佛法消亡在即,且喜師父回來,必有法拯救。”
玄奘溫言道:“莫哭,莫哭。飄風驟雨,只在旦夕之間;密雲覆月,終有開現之時。我此來特為傳法於你,你當傳佈人間,勿使斷絕。”將袍袖一展,卷卷經書自袖中流出,落在寺門前一方磐石之上,乃真諦三藏,《瑜伽師地論》一千卷,《大智度論》一千卷,《攝大乘論》一千卷。
辯機如獲至寶,撫摩經書,問道:“師父,難道你這次回來不留下麼?”玄奘搖頭溫言道:“我生將盡,不可久居。辯機,你好生修習經法,我去了。”辯機不捨,向空哭喊道:“請師父稍息,我叫各位師叔師伯師兄師弟都來與師父相見。”玄奘於空中摩辯機之頂,道:“辯機,辯機,見我經法,如見我人,又何必拘泥色相?我去了。”辯機大哭流淚,向空捉玄奘之手,卻捉了空,只見那清瘦的身影向雨雲深處去了。辯機倒在寺門之前,大哭不已,寺內僧人驚動,都出來察看,只見經書宛在,不沾水霧,斯人已去,俱各向西流淚禮拜。
“……把可愛的長安。
因不慎而淪陷了可愛的長安,
當離開宮殿時遺落了經法寶卷。
願神堯光孝皇帝的血裔當受大位,千秋萬代。
願東方眾聖人垂鑑於後世,
迴轉過來著落於天可汗之身。”
玄奘攜李世民之手,將出長安西去,西門老人悽愴的琴音歌聲猶自從下方氤氳的雨霧中傳來,李世民聽了,回首看雨中長安,煙樹悽迷,城闕萬重,潸然兩行淚下,不能自止。
彼黍離離,彼稷之實。行邁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彼何人哉?
“去休!去休!”玄奘嘆息,“自有歸來之日。”
李世民淚灑衣襟,隨玄奘乘空而行,須臾過了終南山、太華山、中條山、祁連山,只見天山在望,又遙遙看見須彌山頭魔氣如蓮,圓轉如日月相似。
玄奘心知魔種已成,不日內殺劫重啟,這一次比前不同,必將振動雲宮,動搖三界,玄奘不忍,道:“善哉!”於空中緩緩向下降來。
長安城春雨飄瀟,天山一帶,猶自寒凝大地,大雪紛揚,地下積雪有一丈之深,玄奘降下凡塵,領著李世民,行走於大雪地上,向一處殘舊的帳篷走去。
“哇——”一聲響亮的兒啼衝破大雪,遍空中寶光疾湧,蓮花開放,億萬金燈瓔珞,如滴水涓涓,垂覆在那帳篷之上,圓滿無餘。
惟我大士,圓通妙應。入生死海,如月普印。
清淨光中,法身湛然。煩惱波浪,一任滔天。
煩惱愈盛,法身益顯。故於眾生,隨順不遠。
如水涵月,月不離水。光光相照,原無彼此。
我觀大士,不離此心。故求之者,如響應聲。
常光不昧,死生不隔。寂滅現前,自然超越。
玄奘與李世民走到那帳篷之前,只見早有兩人立雪相待,正是龍女、紅孩兒二人,見了玄奘,道:“菩薩來了。”喜而禮拜。玄奘合掌還禮,至帳門前呼喚:“檀越!檀越!”那帳門開處,走出一名牧人來,身穿皮襖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