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記得周小舟那日的表情,像是好脾氣的老師見到了及其愚鈍的學生。顧瀟楠安慰自己,或許只是旁觀者清吧。確實是這樣吧,那日正值下午五六點鐘,周圍都是喧鬧的嘈雜,送飯,交班,洗飯盒,咳嗽,各種各樣細碎繁雜的聲音不斷敲擊著耳膜。周小舟的聲音不像女孩子,反而是低沉又暗啞,她說,“誤入死衚衕並不可怕,那至少還有退路。可怕的是你畫地為牢,並且確定地告訴自己,你走不出去了。”
“顧瀟楠,我只給你八個字,適可而止,見好就收。”
周小舟走後她在樓下的小花壇裡做了很久,從太陽下山到日暮四合。月光緩緩地從頭頂洩露出來,放眼看去,周圍像是融化的黑巧克力,黏稠,綿軟,潮溼。顧媽媽叫她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像是小的時候她在樓下同小朋友們打彈珠,顧媽媽站在自家廚房的窗戶口一疊聲叫她歸家吃飯。
她拍拍身上的灰跟著媽媽往回走,兩人心照不宣地各地低頭,快到病房的時候,顧媽媽卻忽然叫住她,“媽媽也是過來人了,第一次你結婚的時候媽媽反對是吧?但是這一次,你要是重新和週一凡在一起,媽媽贊成。”
“但是你也不要有負擔。離了他,咱也能找著好的,哪全天下就剩他一個男人啦?!”
她站在原地重重地點頭,末了上前一步挽上了顧媽媽的胳膊,說,“好,聽你的。”
手術門開啟的那一瞬,週一凡熱切地看向主刀大夫,當來人朝他緩緩點頭的那一刻,週一凡覺得,整個未來都是星光閃爍的。他緊緊抱了抱顧瀟楠,替她擦掉了眼淚,又走到岳母跟前,說,“沒事了,放心吧。一會兒您和顧瀟楠先回去休息吧,昨晚肯定都沒怎麼睡。”
此岸到彼岸,週一凡真的走了太累太久。有次他和梁星在周氏的頂樓喝酒,那晚上兩人都有點多了,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夜,他想起梁星問他會不會放棄。他猶記得那晚的星星,顆顆分明的懸掛在頭頂,像極了顧瀟楠亮光閃閃的眼睛,他說,“我的字典裡好像沒有‘放棄’這樣的字眼。”梁星舉著酒瓶衝他笑,狂狷囂張得不可一世,他說,“歡迎回來,週一凡。”
是啊,歡迎回來,霸道自信,永遠勝券在握的,週一凡。
得償所願的這一刻,他似乎沒有太多的狂喜和激動,只是微微興奮罷了。因為知道自己最後終會抵達,那麼就算經歷過長路漫漫,荊棘險灘,那麼到達終點時也只是會心一笑。
中午的時候顧爸爸就醒了,顧瀟楠湊到他面前同他說話,“這下見不成馬克思,你大概要長命百歲了。”
老頭這一生病把從前的臭脾氣都給病沒有,抬手點了點顧瀟楠的額頭說,“喲~那可要苦了你了。”
顧媽媽休息好了,讓週一凡把她帶走,“現在沒事兒了,你倆也出去放鬆一下吧。”在手術室門口的時候她又不是瞎,當時心裡惶惶沒和他們計較。不過這兩人要是還不好,她都能回去剝了顧瀟楠的皮!
顧瀟楠悄悄紅了臉,看了眼顧爸爸之後就像拒絕,顧媽媽一雙眼睛瞪得老大,“行了,走吧。一會兒護工就來了,你也別跟這兒添亂。”
週一凡拉著她的手出了醫院,轉身問她想去哪兒,聽她道隨便,於是問她,“拿去看看梁宸好嗎?她家寶寶前兩天滿月。”
顧瀟楠點頭,問他,“你去看過嗎?”
“沒有。”他一邊打著熟練地打著方向盤一邊同她說話,“給我發過請柬,我沒有時間,問過我你的地址,你的那一份也在我哪裡。”
梁宸生了個小男孩,雪白細嫩,小手小腳胖乎乎的,摸上去軟軟香香的,好玩極了。生疏了這麼久,顧瀟楠和梁宸也一時無話,小孩子睡著以後幾個大人坐在客廳面面相覷。
兩壺茶畢,週一凡起身告辭,梁宸夫妻倆送他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