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7部分

“誰?”女人們問。

雲婉兒慢吞吞從椅上立起,肢體僵硬,她雪著小臉,心提到嗓口,兩眼發直地瞪著山子,心中已知那人是誰。

姑娘像是落著淚。

她兩袖不住往臉上抹,抹啊抹,淚仍湧著,臉蛋也仍舊溼漉漉,而盈盈的步履跟到最後有些踉蹌,讓他心絞著,徹底嚐到離別的滋味。

三十晚上討媳婦兒,初一早上趕騾馬,阿妹罵我沒良心的,要趕騾馬就別討她……頭騾搖玉尾,二騾喜鵲花,大年初一要出門,哎喲,我的小心肝,阿妹不捨我……阿妹不捨我……

唉,天地良心,他又哪裡捨得下她?

力千鈞迷迷糊糊在夢境裡打轉。

說是夢,倒也不是,那場景確實有過,就在騾馬隊啟程走域外的那一天。

姑娘說他會平安歸來,他沒再回話,母騾的紅漆鈴子叮咚、叮咚地響,他越走越遠,想如以往出外走貨時扯嗓高歌,無奈胸口堵得難受,瀟灑不起來。

直到他下意識回首揚眉了,才見姑娘竟沿著生長桑樹和柏樹的黃土丘陵地一路追隨,起起伏伏追了好長一段。

她居高臨下望著隊伍走出“霸寨”地界,白裙黑髮在風裡飛揚,面容已模糊,他卻知曉她落著淚。

“回去吧。別再跟了。”心裡對著她喊。

“我會平安歸來啊!”無聲地承諾。

而他的諾言實現了。

他已歸來。

懶懶翻過身,力千鈞知道該起來了,有好多事等著辦,然知道歸知道,極端疲憊的軀體硬是跳脫他意志的掌握,繼續屈服在鋪著蒲草軟墊的土炕上。

他可以在下一瞬又輕易入睡,但有誰正站在薄薄門板外說話,嘀嘀咕咕的,讓他兩耳不由得去捕捉那話中內容——

“……當時情勢萬分兇險啊!一根繩子繫緊五人,除了他,餘下四個接二連三全被拽落,我還給吊在最尾端,慘的是騾馬群躁動不安,頂上的落石遲遲未歇……他好樣兒的,硬是給我挺住了!我阿爹在世時總誇他一個能抵十個,愛他愛得不得了,我瞧不止,應該抵得過二、三十個吧!哈哈哈……”笑聲好不得意,像是歡喜自個兒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原來是他們家悍名遠播的幫主大人。

力千鈞粗肩微攏,兩眼仍懶得掀開。

怎麼跟人提及一個月前那場落石意外,還說得好有興致?是玉家行會這兒的管事嗎?

門板外,石雲秋笑音稍止,清朗又道:“他真是死命硬頂的,渾身血筋爆突,不僅吊住底下人,連落石砸上身也不避不退……呵呵,瞧你嚇的,放心啦,他重傷沒有,小傷有些多,至於暗傷嘛……嗯,也慢慢恢復中。不過待會兒見到他,別被他的模樣嚇著了。”略頓。“……落石意外後,有幾匹馱騾和馬匹陸續累倒,春花也有些狀況,他一路照料,快把自個兒累垮,即便抵達這處行會,這兩、三天還窩在人家的馬槽棚子裡看顧心愛的母騾入眠,直到昨日才被我趕去衝了澡、上炕睡覺……”

咦?連這等事也拿出來說,幫主大人會不會太不夠義氣?力千鈞低唔一聲,眼皮掀了掀。

不過提到春花,他的確該起身了。春花不舒服,又累又乏的,不知食量有無變好?他得去瞧瞧她,和她說說話、逗她開心。

然後……

他聽到門外響起另一個熟悉嗓音,彷彿怕驚擾了誰,輕輕細細地說——

“我進去瞧瞧他。”

他驀然一震,高大身軀猛地翻正、躺得直條條,十指緊抓那件對他體型而言著實過小的被子,意識瞬間清醒。

她怎會出現在這裡?!

他要去瞧春花,姑娘卻要進來瞧他,那……那他該動還是該靜?

裝睡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