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笑道:“你以為關閉聽覺就萬事大吉了嗎?可憐而無知的屍鬼。真名是不可違逆的契約,即使你裝作聽不到,但整個世界的因果會強制你回應我的命令。”
我是從他嘴唇的動作讀出這句話的,他是什麼意思?即使我聽不見他說出我的真名,我也依舊無法擺脫真名的契約?
我首先感到我的大腦與心臟失去了聯絡,我無法再監控它的狀況了,就像航空站與損毀的客機之間中斷聯絡一樣,我無法再感到心臟的跳動。
緊接著,我的其餘器官陸續停止工作,無論我的大腦如何努力,這局面無可挽回,它們根本不回應我發出的指令。
這就是他所說的意思嗎?即使我聽不見我的真名,但透過某種冥冥之中的關聯,契約依舊發生效力,我無法抵抗,只能面臨無情湧來的死亡?
但他低估了我,因為我早就經歷過死亡了,我知道該怎麼敷衍死神,我知道該怎麼死而復生。可現在還不急,我的甦醒可以延後,某位老朋友想要與他說幾句話。
我已經很久沒感受到他的存在了,我幾乎以為我已經擺脫他了。
但現在,他蠢蠢欲動,我根本拗不過他。很快的,我將失去知覺,我微弱的意識將僅僅藏身於大腦的最深處。
暫時讓我作為旁觀者,來講述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吧。
————
安塞被昏迷不醒的“我”纏住,跌下數千米的落差,終於抵達了巖洞的最底層。
他身軀變得堅韌無比,雖然砸在地上,但他體表頃刻間變出黑色的鎧甲,抵擋住劇烈的撞擊,地面裂開一個大洞,他還未來得及站起,隨即又被上空摔落的百噸巨石壓中,這幾乎又引發了新一輪的地震。
也許在洞穴之外已經引發了山崩,對山脈另一側的小村落而言,這是一場可怕的浩劫。
他拍了拍巨石,念出巨石的真名,那巨石彷彿順服的寵物般聽話,漸漸土崩瓦解,他走出圓形的深坑,盔甲散去,他安然無恙。
他並不急著尋找出路,而是打量著不遠處那具幾乎成了肉泥的軀體。
那是“我”的軀體,但此刻卻並不歸我管。某種神秘的力量已經主宰了它,我的創造者之一已經掌握了它的控制權。
安塞——或者說梵卓——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平靜的說:“你還活著?很好,就像你承諾的那樣,滿足我的好奇心吧,讓我知道你到底是誰?”
血管如小蛇般在地面遊弋,將軀體串聯起來,重塑心臟、器官以及肢體,隨後骨骼重新定位、整合,肌肉覆蓋了骨架,面板包裹住肌肉。
這位“我”的創造者甚至還有閒情雅緻,指揮一些細小的骨骼和纖維將粉碎的衣服重新縫製起來,儘量打扮得體面一些。
漸漸的,他露出了本來面目,那是一位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的老頭。他的眼睛瞪得十分誇張,彷彿用橡皮膏將眼簾與眉毛黏在了一起。他面板表面長出蓬鬆雪白的鬍鬚,頭頂長出茂密而亂糟糟的白髮。
他看上去十分滑稽,就像是戴著白色面具的怪人。
梵卓情不自禁的走上幾步,用充滿懷念的目光望著眼前的老頭,他激動的說:“是你?”
老頭說:“除了我還有誰,上帝?撒旦?該隱?還是那該死的老太婆?”
梵卓說:“但我以為你已經死了,就和其餘所有血親一樣,死在了上帝的陰謀之下。”
老頭說:“我也許已經死了,也許已經瘋了,但對他而言,兩者是一樣的。他放棄了尋找我的計劃,因為他覺得大事已了。該死!該死!”
梵卓問:“你為何動怒?末卡維?”
末卡維罵道:“你把面具弄得一團糟,他可是我創造出來的寶貝,是我消遣時光的玩具!啊,我多麼懷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