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應他「師兄」,只伸出手,遞給他一把蠶豆。
陌生少年無聲的關懷,讓江巖感動,熱淚盈眶。
他坐在臺階上,抓著蠶豆吃,與這位少年「師兄」,說了一下午的煩惱。說師父為什麼不見了,說以後自己練武怎麼辦,說不喜歡大家看著他的那種同情眼神……陌生師兄身上有種讓人很安定、很想訴說的氣場,小孩子一股腦地說了自己的煩惱,才不好意思地埋下頭、紅了臉。
也不知道江巖是哪句話觸動了那陌生少年,等他師父頭七過了後,掌門就帶他見了以後教他武功的長老。江巖被掌門領過去,在習武堂前,看到那少年,才恍然驚悚,才初初得知,原來這位,就是長老中最年少的小師叔,柃木長老,楊清。
之後十年之久,江巖的武功,都是楊清教的。
江巖剛跟著楊清習武,屢屢出錯。雖楊清不說他什麼,還是細細教授,江巖自己卻很不好意思。楊清好多話,他都聽不太懂……看著師叔的眉眼,江巖屢屢懷疑自己是不是笨蛋。練了幾日後,江巖自卑問楊清,「師叔,我是不是不適合習武啊?我覺得我練武時間太早了……」
他聽說,其實孩童骨骼沒定型,習武並不應該太早。
楊清說,「也不一定啊。我也是四五歲時就開始習的武。現在不也好好的,沒事嗎?」
江巖眼睛亮了,「那我也要向師叔你學習!師叔你現在武功這麼好,定是因為你幼時努力的緣故。你那時,肯定很刻苦用功,把所有時間都花在練武上吧?要不師叔你給我定一個時間,師叔你以前怎麼做,我現在也怎麼做!」
他的楊師叔笑了笑,「……那只是原因之一。主要是我天賦好。」
江巖:「……」
初初見識楊師叔的說話方式,江巖有些呆了。
現在想來,那時候,都是他很快活的日子。
他那麼喜歡雲門,那麼喜歡楊師叔,那麼想要做點什麼,回報門派的養育之恩,回報楊師叔的指點之恩……江巖站在田間,看著那與農夫說話的青年,驀然覺得,也許見楊師叔,並不是好主意。
他見到楊師叔這般光風霽月一樣的人物,越發覺得自己的卑微。
以前的願望,此時已經成為奢望。江巖想,他再也回不去了,再也不能成為楊師叔那樣的人了。
他滿手鮮血,他與魔教弟子同流合汙,他明知道水堂主救人的方式不對,卻還不阻攔……如果是楊師叔,必然不會像他這樣。
江巖想要落荒而逃時,楊清回了身,看向他。
在青年平和清淡的目光下,江巖如同被定在原地,滿面漲紅,狼狽無比。他難堪地低頭,看到自己黑衫一角上的血跡,頓時覺得針扎一樣,不安至極。他心中惱自己的粗心,來見楊師叔,怎麼能穿這種明顯是魔教風格的衣服呢,怎麼能還提著劍呢,怎麼能不處理好身上的血跡呢。現在都被楊師叔看到了,他該對自己多失望。
楊清與農夫說了幾句話,那幾人看了這邊漲紅臉的少年,友好地笑一笑,搖頭走了。楊清就立在原處,負手看著江巖。
他也不說什麼,也不走上前,就這麼淡淡看著。
江巖掙紮在走過去和逃出去之間,再次抬頭,碰上楊清的目標,心中一頓。
他想:楊師叔為什麼不過來,直接訓斥我?
又想:楊師叔是不是並不想見我?只是礙於情面,必須要從我這裡給雲門一個交代?
他心中雜念叢生,然又忽然劈開一道路,想到:不,楊師叔是等我的選擇。等我走過去,或者逃出去。
江巖定了定神,才找回了身體的控制權,慢慢地走過去。越往前走,越是步履沉重。等到了楊清身邊,江巖覺得自己恍若古稀老人般,淚意已經到了眼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