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劉青不禁低吟出聲。
明月漸高,凌空而照。這明亮的月光盪滌了原來迷朦的世間萬物,水天一片變得清明澄徹。彷彿天地洪荒,只餘了這一葉孤舟隨處飄蕩,無邊無際,無窮無盡。所有的紅塵紛擾,世事糾葛,都與己無關,只與這月水同輝,只與這天地共存。
夜風拂來,劉青衣袂列列,似要御風而去,羽化登仙。
“仰頭看明月,寄情千里光。”李植看著這景色,對陸寶成嘆道:“在嶽麓書院同窗數年,又安兄你總說我鬱鬱寡歡,心中之事我卻不願說。其實我是庶子,母親身份低賤,卻不通人情世故,每每生事,頗受家人冷眼。我雖有鴻浩之志,總不得家人重視;雖拼盡全力得了到嶽麓書院讀書的機會,卻又兩次科舉不第。為此心灰意冷,只覺人人冷眼,常常心懷怨恨。今看這江月蒼茫,水天澄明,便覺人如蜉蝣,如滄海一粟,渺小如斯,突悟在這永恆廣闊的天地之間,什麼名利計較,什麼恩怨紛擾,是如此可笑!心中不忿,是如此無聊!”
“是啊!與其計較太多,受其束縛,不如放開心胸,灑脫於江湖之際,傲立於天地之間,率率真真、坦坦蕩蕩、踏踏實實地生活。”陸寶成回道。
聽聞這番對答,劉青微笑,不禁拍舷而嘯:
洞庭青草,近中秋,
更無一點風色。
玉鑑瓊田三萬頃,
著我扁舟一葉。
素月分輝,明河共影,
表裡俱澄澈。
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
應念嶺表經年,
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
短髮蕭騷襟袖冷,
穩泛滄溟空闊。
盡挹西江,細斟北斗,
永珍為賓客。
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歌罷,心境明澈,只覺四周萬簌俱靜,月色空明。
忽見遠處漁火閃爍,如從天邊而來。像回應劉青似的,有漁歌隱隱傳來:
……
月色當光照你我,
世間心識:
真快活;
定定——
天清清。
路闊闊。
……
遙遙望見湖畔的萬家燈火,陸寶成問劉青:“劉兄,我見你出口成章,談吐不俗,見識不凡,心中頗為仰慕。不知劉兄意欲何往?”
劉青行程早定,見問,也不隱瞞,道:“想去景德鎮。”
陸寶成喜道:“我便是南昌人,我有一伯父現居景德鎮,此去可一路同行。不知劉兄去景德鎮有何貴幹?”
劉青笑笑道:“我想去看看那裡的瓷器,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茶具。”
陸寶成拍手笑道:“我伯父便是做瓷器生意的,你想要何茶具,我帶你去。”
李植在一旁,一直沒說話,見他們說得熱鬧,黯然道:“我真羨慕你們,可以到處遊歷,增長見識。我家雖有錢,卻也由不得我用。剛才才自我開解說要瀟灑於江湖,傲立於天地。唉,說說容易,做起來難。如今便被金錢所縛,以至寸步難行。以後要困在家裡漫漫度日,想想心中就鬱郁無歡。”
劉青詫異道:“二位仁兄不是在嶽麓書院讀書嗎?”
陸寶成嘆道:“唉,別提了,秋闈剛過,我們都名落孫山。林森兄家裡見他兩次落第,便說不再拿錢供他讀書。我雖愚鈍,卻自幼喜歡讀書,殷求家裡送我來書院讀了幾年,如今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材料,還不如回家接管生意,減輕老父的負擔。”
劉青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問李植道:“李兄可有興趣做生意?”
李植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