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淋漓的一張臉,一半如謫仙一半如修羅,他想起那天在抱朴寺外的溪畔,古越裳面部受傷也曾這樣鮮血淋漓地嚇人。後來那傷好了,卻在嘴邊留下一縷笑紋,慣常似笑非笑著,風姿如仙,驚才絕豔。
錦瑟忽然笑了。傷成這樣,看他怎麼出去見人?別說留他三個時辰,就是三天也能留吧?
端王靜默著,彷彿初見似的打量錦瑟。半晌,伸出修長的手撫摸錦瑟的眉角,淡淡道:“你真該謝一個人。如果不是你的眉眼和他有那麼一點點神似,怎能在我手底下活?”他說著,又笑,“你千萬不要學他。不要背叛我,不要算計我……否則後果會很可怕。”
錦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這一刻的端王突然說不出的陰沈可怕,比所有時候都可怕。
而後,端王果然沒有離開。端王喚來“鷹眼”,隔著屏風低低吩咐幾句,便回到床上,抱著錦瑟百般狎弄。錦瑟漸漸明白,自己不過是他手上一個玩物,連做個替代品的資格也無。端王只是拿自己來消遣,並不打算代替某個人。端王心裡也有一個人,恐怕再有一個比那人好上千萬倍的人,他也不願意要,何況一個只是眉眼略似的贗品?
被折騰到天色微明,端王才放錦瑟昏昏睡去。
牽掛著古越裳的安危,錦瑟沒法睡安穩。半睡半醒間聽到一個低沈的聲音道:“啟稟王爺……已抓到古越裳……如何處置還請王爺示下……”錦瑟一個激靈,睡意全消,忽然想起自己就在端王的床上,連忙放緩呼吸裝睡。
端王的聲音遠遠在窗子那邊,淡淡道:“封鎖訊息,人先押在王府水牢中,過幾天,本王要親自會一會古公子。傳令下去,除非有本王的腰牌,否則任何人不能入地牢一步。”
鷹眼應喏而去。
錦瑟緊閉雙眼,從腳步判斷是端王踱步到了床前。頸間忽然一緊,錦瑟心頭一顫,端王卻只是替他將被角掖緊便離開了。
室中靜極。
錦瑟睜開眼。
天已亮了,光從窗紙透入。
他睜大雙眼看著那點微光,心裡默默想:錦瑟,你可不能哭,哭有什麼用!再也沒有人能給你做倚靠了,你只能靠自己,你得堅強,你得想辦法,你可得救少爺。這一回,除了你自己誰也幫不了你了。
他將手往玉枕下伸去,摁開玄關──玉枕下有個中空的箱子,是平日裡端王放腰牌和重要璽印的地方──如被燙到一般,錦瑟猛的收了下手,然後才重新探手過去,把純金打製紋刻雙龍的腰牌摸出來攥在手心。玉枕裡還有一塊柔軟的皮囊。吳興古府雖然遠離江湖,畢竟還是漕幫的權力中心,錦瑟對人皮面具並不陌生,他將人皮面具套到頭上,對著鏡子照去,只見鏡中少年模樣清秀,初看時平常,越看越覺得驚人的漂亮,眉眼溫柔中略帶幾分憂鬱,鼻若玉雕,唇若塗脂,顧盼間神彩照人。
錦瑟怔了一會兒才想起坐戲班的船來京師時,曾經見過包戲班的公子一面,那公子就長著這樣一張臉。此刻想來,那少年公子原來就是端王所扮。錦瑟往箱中摸去,搜出一件玉色長衫,依稀便是當日那少年公子所穿。再一掏,又掏出幾間江湖人常穿的衣服,從春裝到冬天的皮襖大氅樣樣俱全。
錦瑟默想片刻,將面具和衣服放回去,走到外面,找人一問,說是端王去城外玉清觀燒香去了。
錦瑟心中暗奇,這時候燒的什麼香?
不過也好。
錦瑟在靴子下釘上塊木頭,把身量撐到和端王差不多高,默等到掌燈時分,戴上人皮面具,穿上墊高的靴子,將箱中端王備下的衣服穿了,從寢宮悄悄走出去。到了前面院中,廊下一名太監正打呵欠,見了他,結結巴巴道:“王……王……七少爺何時回來?這時又要到哪裡去?”
錦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