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七終於收斂了試探的笑容,他不笑的時候,就像是卸下了一層雲山霧罩的膜,站起身來,負手而立,憑欄遠望,萬裡白雪如瀚海之沙,遠沒於無邊之地,蒼蒼莽莽,將人間塵埃,一夕洗了乾淨。
半晌,才道:&ldo;自打本王來此地,李大人是跑得最勤的一個,這是廖總督在栽培李大人,拿你當個心腹人看。在本王說呢,李大人的能力也好,手段也好,都不應該屈居在這個地方。&rdo;
李延年低低地埋下頭去,不吱聲。
景七接著道:&ldo;廖總督和大殿下關係密切,他替大殿下做的那些事,你心裡也有數。本王且問你,廖振東手下,私自屯了多少兵?兩廣之地,多少商戶給過他賄賂?賣過多少官?草菅過多少條人命?這回兩廣鬧事,又有多少各懷鬼胎的人在其中活動?&rdo;
李延年神色不變,鎮定地道:&ldo;回王爺,廖振東手下有私兵六萬人等,私鐵不計其數,分四個地方貯藏,往來小商戶不算,和此地四大商行家族都曾有聯絡,賣官數目,下官有記錄以來,總共八百六十又四個,草菅人命之事均記錄在冊,此番事故……&rdo;他頓了一頓,露出一絲笑容,&ldo;王爺,天知地知,我知他知,您裝得糊塗,心裡也明白的。&rdo;
景七背對著他,悠悠地道:&ldo;李延年,你好忘恩負義啊,本王第一面見你就知道,你是個慣於琢磨人心,最會不著痕跡討人喜歡的,對付赫連釗那樣好大喜功的,最好用不過,廖振東接觸京中那麼久,這點看得清清楚楚,若是你願意,早便做了京官,跟在赫連釗身邊,給廖振東做保險去了吧?我還想,李大人真是虛懷若谷,這樣好的環境,竟沒有往上爬的野心,恐怕廖振東也想不到,自己竟養了一條處心積慮記著他種種把柄的白眼狼。&rdo;
李延年跪下,表情平靜,將官帽摘下,放在一邊,赤著頭:&ldo;下官為的是心中公義,下官生在尋常百姓家,鄉親父老撫養長大,原應為他們討個公道。處心積慮下官領了,白眼狼三個字萬萬不敢當,南寧王爺,事到如今,你也不必說什麼,處置了我便是。我李延年行得正站得直,死得其所。&rdo;
言罷,雙目一垂,竟似連看都懶得再看景七一眼。景七這才回過頭來,打量了他片刻,臉上的表情這才漸漸柔和了下來,俯下身,親手將他攙扶起來,笑道:&ldo;處置了你李大人,誰來幫我把廖振東緝拿歸案一網打盡?&rdo;
李延年猛地抬眼,難以置信地望著景七,景七大笑起來。
雪過碧天如洗,陰霾了百日有餘的兩廣之地,終於見到了太陽光。
景七和李延年密謀一番,末了讓何季親自送了他出門,後院閃過一道黑影,從開著的窗戶躥進來,來往竟悄無聲息,輕功造詣可見了‐‐梁九霄興沖沖地對他一抱拳:&ldo;王爺!&rdo;
景七點點頭,對他伸出手來。梁九霄忙從懷裡掏出一封信:&ldo;這是崔將軍的回信,幸未辱命。&rdo;
崔將軍名叫崔英書,曾經馮元吉的嫡系,如今馮家軍沒落了,他也鬱鬱不得志好些年,只有這些個災民暴動之類的事才找得上他。
景七接過來,三行並一行地看了,輕笑了一聲:&ldo;這回好了,咱們坐在這看熱鬧就行了,等著有人自投羅網。&rdo;話這麼說,卻仍然小心謹慎地將崔英書的回信湊在燭火上燒乾淨了,這才坐下來,吉祥適時地給兩人把茶端上來。
景七對躍躍欲試的梁九霄點點頭:&ldo;坐。&rdo;
梁九霄瞪著一雙大眼鏡眼巴巴地瞅著他,這人的易容手段確實了得,他洗去臉上藥物之後,一張硬朗看著還有些憨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