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道:“以他現今的功力,我只能壓他三個時辰。”
那老僧啊了一聲,慌道:“三個時辰?現下是四更天……這麼說來,正午一過,他便又恢復如常了?”
大掌櫃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正午之前,他的處境極其艱難。現下他便如一桶火藥,一旦與正教高手撞個正著,隨時會炸將開來。到時不只會炸死別人,恐怕也會炸死自己。為求自保,他只能把自己藏起來,設法拖過這三個時辰。”
怒王命在旦夕,機會千載難逢,那老僧不顧身上帶傷,立時便要過去找人。大掌櫃卻叫住了他:“師兄請留步,此事過於兇險,不必你我插手。”
那老僧急道:“好容易這魔頭要死了,怎能不讓我插手?難不成咱們還有什麼大援麼?”
大掌櫃搖頭道:“今晚客棧兵分多路,已無可用之兵。”
那老僧嘆道:“是了,那咱們還能指望誰?”大掌櫃道:“現下兵部馬人傑盡起京中高手,另調集了各衙門、各法司的數百名差人,已在搜尋全城。如今我把前半事情辦妥了,後半事情自有他來打理。”
那老僧愕然道:“馬人傑……他不是一直和你作對麼?咱們能信得過他麼?”
大掌櫃道:“當然可以。他連我也不願順服,又豈會順服秦仲海?”
為政不在多言,大掌櫃既然說出了看法,便也不再多做解釋。那老僧卻是苦口婆心之人,還待再勸幾句,忽覺腳下微微一震,極遠處好似有什麼東西逼進。那老僧吃了一驚,趕忙潛運神功,但聽聲響出於城外,當是來自阜城門一帶,只是兩邊相距太遠,聽來迷迷濛濛。他心下慌張,忙道:“什麼人在城外?”
大掌櫃道:“正統軍。”
那老僧激動大喜:“正統軍?可就是伍定遠的‘正統軍’?”
大掌櫃微微頷首,道:“沒錯。城外就是定遠的心腹兵馬,長駐居庸的‘北關六鎖’。”
他說著說,便朝街邊招了招手,但聽得蹄聲清脆,萬福樓下駛來了一輛馬車,駕座上坐的已不再是黑衣人,而是一名差人。那差人下車請安,躬身道:“大人,北門已開,隨時可以動身。”
大掌櫃點了點頭,正要上車,那老僧忙問道:“師弟欲往何處?”
大掌櫃輕聲道:“我得上紅螺寺走一遭。”
那老僧啊了一聲,“紅螺寺?你要去面聖?”
大掌櫃道:“那倒不是。是銀川公主執意要見內子,我得預先做些安排。”
聽得此言,那老僧心下一凜,便想探詢內情,可思來想去,卻又不敢,欲言又止間,大掌櫃已然欠身合掌,道:“今夜多蒙師兄仗義援手,朝廷上下,感激不盡。”
說著說,便坐上了車,聽得兜兒一聲,馬車竟要駛離了。那老僧卻又追了過來,從車旁遞交了一個包裹,道:“師弟,你拿著這個。”
大掌櫃道:“這是什麼?”
那老僧忙道:“甜糕,素齋,都是你小時候愛吃的東西,我特意從寺裡帶來的。”
大掌櫃淡淡便道:“多謝師兄了,你自己留著吃吧。”
竟把包袱推了回來。那老僧嘖了一聲,拉住了師弟的手,道:“師弟,你別嫌我嘮叨。我聽你手下人說了,你這個月來又不吃不眠了,是麼?”
大掌櫃無意多言,只輕輕掙脫了師兄的手,輕聲道:“師兄早點回去歇著吧,明日又得忙了。”
話聲一落,馬車便向北門而去。那老僧卻還不死心,只追著馬車來走,道:“等等,師弟、師弟,這位蘇少俠呢?可要我送他回國丈府?”
大掌櫃輕聲道:“你別去打擾他。他的旅程才要開始。”
聽得“旅程”二字,那老僧自是微微一奇,大掌櫃也沒多說,只管吩咐馬車駛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