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不對!!夾馬腹!你到底會不會!!”他大聲呵斥著,我按他指揮放鬆了雙腿;身子稍稍直起,可嘗試了幾次還是不行,照夜白一點要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方才那一下的喜悅很快轉瞬即逝,我想若是他不來;對待死亡我反倒坦然些,可他卻在我最絕望的時候來了,我驚喜是因為還能再見到他,可之後的排山倒海而來的恐懼,便是因為這一相見,心裡有了眷念不捨,害怕再度失去……我閉了閉眼睛,短短一時間,竟像已經歷了一次生死。
大哭出聲,仰頭,星月依舊朦朧,光點無數,眩暈了人的眼。
“聽著!我數到三,你就放開手!”他對我吩咐,口吻中的急灼與堅定,使我稍稍又清醒了些,可說到放手,我卻到底沒有勇氣,這樣快的速度,這麼一鬆開馬脖子,我恐怕會被甩到半空,然後拋個幾丈遠,下場悲慘可想而知。
他看出我的猶豫不定,“你信不信我?”他問。
我轉頭,光線太暗,看不清他的眼睛。“信。”我聽見,自己這樣回答。
罷了。與其聽天由命,不如讓自己選擇自己的命數,我便是選擇了相信他。
心絃繃到頂點之時,閉上眼睛咬緊牙,驟然鬆手,那一剎那,一個人影縱身躍過,半空中,我便落進一個懷抱,與他緊緊相擁,摔在草叢裡翻滾著翻滾著,停下來的時候頭暈目眩,一直旋轉顛簸的天地,似終於也靜止下來,只聽到耳畔傳來的微微喘息。
我睜開眼睛,雋行正抱著我,護在我腦袋的雙手還未放開,我一個骨碌爬起身來,卻見他還睡趟在地上,“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我扶住他的雙臂,他喊了一聲“痛”,我心急如火,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個遍,又忙問,“是傷著哪兒痛了?”他皺眉看著我拽住他的手,我才會過意來,猛地鬆開。
“你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吧。”雋行握住了我的手腕,翻了過來,我才瞧見手腕上似被石頭劃了一到不小的口子,血珠密密從傷口滲出,可我這是怎麼了,方才竟絲毫也不覺得疼,雋行沒說什麼,扯下自己袖口的一截,為我簡單的包紮起來,我咬緊牙齒,雙唇微顫,他看了我一眼,動作卻並未輕柔下來,那眼神像是在說,活該。
雋行起身來吹了吹哨子,不久我又聽到了熟悉的馬蹄聲,是照夜白,它竟又回來了,還很是乖巧的繞我們身邊踱著步子。
我問雋行,“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雋行拍了拍照夜白的背,“它不習慣女子身上散發出的香味,一旦發起脾氣來,必定會往有水的地方跑去。”他轉頭看向面前的一灣碧潭,碧潭印月,月光如粼,我走過去,蹲在潭水邊,伸手淺淺潑著水,身後傳來他幽冷的聲音,“若是再掉進了水裡,你便自求多福罷。”意思是,他不會出手相救第二次。
我沉默著,慢慢停下了動作,水中被打亂的倒影,又逐漸的還原清晰,又聽見他說,“還沒問你,幹什麼深夜偷走我的照夜白。”
“我只是忽然很想騎馬而已。”我嘟噥著說,“照夜白長得最好看,很得我的心意,便趁著不注意想騎出來散散心,一會兒就還回去的,可不是偷走。”
“呵呵,是嗎?”雋行也走了過來,挨著我的身側半蹲了下,偏還轉頭盯著我發燙的臉,“照夜白隨我一同征戰過沙場,也算曆經過風霜,多少顯得滄桑,倒是沂丞的逐風,養得極好,怎麼,還反倒沒入上你的眼麼……?”
被他這麼一問,我更加無語凝噎,他竟也一直這麼看著我。待到我小心翼翼的轉過頭,雋行正一臉淡淡的笑意,眼底卻藏著冷酷。我的心猛的一窒,我的心思他是知道的。我卻不能告訴他,就算他是不能靠近的火,我也心甘情願的做一隻飛蛾,飛向他,義無反顧,哪怕被焚燒殆盡……我什麼都不能告訴他,我又重新埋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