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夫子取過算盤,劈哩啪啦快速地逐張統計,片刻便有了結果。
“三十二萬六千五百兩。”夫子面無表情報出結果。
荀東主的臉沉下來了,像是苦瓜臉。
“萬大人,小店京師的分號,把全部家當當貨物全折現,也值不了十萬兩銀子。”荀東主叫起苦來:“敝號這裡出票,京師敝分號如何能兌現?”
“你聽著。”生死一筆胸有成竹,神情嚴厲:“我用織造欽差與東廠緹騎旗號一份,插在你的十艘貨船上,由專使座舟領航,勒令各地稅關及地方官吏派員護送,沿途毫無阻滯。十艘船的貨物,到京師恰好趕上辦年貨季節,應該可以賣得三十萬兩以上,這得要你計劃得宜,運些值錢的貨物,我認為在稅金上,你就可以淨省十萬兩銀子。”
“這……”荀東主的臉色開朗得好快,這可是天大的便宜:“只是期限太過急迫……”
“放勤快些呀!有錢可使鬼推磨,我會交代織造署的人,全力支援的。”
從蘇州運貨物至京師,最少也有十處大稅關,三十處小稅站,每一關一站都憑單抽稅,處處要錢打點。一船貨物如果能免稅,保證可賺五倍利。
“好,我一定如期辦妥。”荀東主心花怒放,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其中一艘船,留下八尺艙位,本座有些箱籠,由貴船帶往京師。”生死一筆泰然自若交代:“專使座舟載不下,東主可以自行指定某一艘船承載。”
“好的。”
“貴號的會票有問題嗎?”
“沒問題。王夫子,開票,全額開具,不收厘金。”
“遵命。”王夫子恭敬地應喏。
生死一筆讓荀東主自行指定承載的船,表示所要運的箱籠,不會是必須守秘的機密,定然是專使老爺們順便帶的私貨,無關緊要。
三更初正之間,生死一筆五個人方離開荀秋陽南貨行。
鏡花妖必須離開蘇州了,這裡已經沒有她容身之地。
她心中雪亮,唯我居士並非為了道義,更非為了仁慈而讓她活命,大方地棄約而趕她走,而是怕因此而惹起姬玄華的報復,這老狐狸從來就沒對其他的人仁慈過,怕姬玄華遷怒後果可怕,更怕姬玄華藉口算賬而破財。
處理了一些牽連,她悽悽惶惶提了一隻包裹,走上了至楓橋鎮的大道,要在楓橋鎮僱船遠走高飛,本來她可以在閶門乘船至楓橋,或者乾脆在胥門乘客船直航鎮江,但兩門的碼頭戒備森嚴,她不想再招惹麻煩。
碼頭有走狗戒備,她如果還沒脫離織造署,必定會被派前往留意可疑人物,或者配合巡撫署的人,搜捕民變後漏網的黑名單暴民,以摧毀那些漏網暴民再次襲擊專使座舟的禍患。
那些黑名單中的漏網暴民,仍然極端仇視三家走狗,尤其對京都來的專使恨之刺骨,有機會就明槍暗箭齊施,殺一個算一個。
這幾年來,織造署與巡撫署兩家走狗,被蘇杭兩府的人看成過街的老鼠,先後有些人失蹤或陳屍偏僻處。民變之後,走狗們根本不敢單獨在外走動,說不定走在大街上,背後被人捅上一刀,也不知道從哪一家店鋪或巷口,飛出一枝鋼鏢或一把飛刀。
這期間,她與水月妖、妙劍,三人聯合行動,不敢落單在外行走,成為頗為堅強的三人小組,一直沒碰上襲擊或暗殺事故。
連那些富正義感的俠義英雄,過境的江湖好漢,也不敢不自量力向她們挑釁,七妖八怪五夜叉的聲威,足以讓那些英雄好漢們卻步。
現在她脫離了織造署,真正落了單。
懷著不安的心情,匆匆奔向楓橋鎮,愈早離開愈安全,她只想早些離開這含有敵意的城市。
三里,五里,路右的河堤小涼亭,有三個她不陌生的人,在亭中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