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自己。」我答。
我看著那個畫面,穀雨和另一個女孩站在一起扮演情侶的畫面,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刀子剜掉一塊兒,喘不過氣來的疼。
他又點了一根煙。
「你想清楚了?」他問。
「嗯,我不是小孩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好。」他點頭,仍然把頭轉向另一邊,就是不肯看我。
「你不怪我吧?」我問。
他這才轉過頭,溫柔地看著我,眼神卻是暗淡無光。
他輕聲說:「我能怪你什麼?」
我眼眶突然有些發酸,只能把頭低下來:「那我們……」
他伸手揉我的頭髮:「我們還跟以前一樣,什麼都沒變。」他收回手,又補充道:「就是我不再是你男朋友了而已。」
「而已」,彷佛這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回到家後,我關上房門把自己蒙在被子裡痛哭。
我以前就說過,到我這個歲數,還是嫁不出去,責怪命運不公遇人不淑只能佔一小部分,大部分是我難以剝離的性格缺陷。
幸福也會被我搞砸,好男人也會被我弄丟,我好像自己和自己有仇一樣。
可是他和那個女孩在一起的畫面再次出現在我眼前,如同多年前我在酒店大堂,看著那個女人挽著鄭拓的手,從電梯中走出來。這兩個畫面重疊在一起,就變成了那個藏在簾幕後面的巨大怪獸,我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吶喊:「快跑。」
除了趕緊跑,我別無選擇。
我很愛穀雨,但是愛是一把雙刃劍,愛一個人的同時,也意味著你給予了這個人傷害你的權力。外人給的傷害頂多是皮毛,而這個人要是動起手來,你輕則傷筋動骨,重則萬劫不復。
愛在甜蜜幸福的背後,是一把架在你頭上的利刃,你是死是活,全看他想不想。
我是在這一刻突然意識到,我沒辦法給予他這樣的權力,我沒辦法給予任何人這樣的權力。因為我不再有治癒自己的能力,我的脖子早就斷了骨頭,僅剩的那點皮肉粘成了個像模像樣的樣子貨,他都不需要使勁,我就能斷得乾淨利索。
我愛他,但是我更愛我自己,我真的太愛自己了。
沒有穀雨的日子比我想像中還要難熬,我每個拿起手機的瞬間都是期望和失望混雜,每次聽到門響的瞬間都是衝動和剋制博弈,我的理智在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你做了正確的決定,我的心則毫不在意對錯,只是空落落地疼。
午夜夢回,全是他和我在一起的零星片段,於是眼淚一宿接著一宿。我的心在一遍一遍質問,你真的要為了所謂的「可能」這麼折磨自己嗎?我的理智就安慰說,時間久了就好了,每次不都是這樣,哪有什麼忘不掉的男人。
是,哪有什麼忘不掉的男人。
週末我媽過生日,她過了六十歲之後不再把這日子當成喜事,每回都要偷偷摸摸藏起來過,好像這樣時間就能把她忘了一樣。
我爸下廚做了一桌子的菜,我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祝您生日快樂。」我舉杯祝福,禮物早就戴在了親媽脖子上。
我媽高興地和我們碰杯。
我嘗了塊雞肉,有點柴,便說道:「爸,您這手藝跟我媽差得也太多了。」
我媽一臉得意:「那是,你以為燉雞是件那麼容易的事兒呢?」
我爸也夾了一塊放進嘴裡:「嗯,是差點意思,我就是按照你媽那套流程做的啊,老何,差在哪兒了?」
我媽故意拿著勁兒不答。
「哎呀,別賣關子了,說說!」我爸催促道。
我媽今天的確心情大好,回答道:「區別啊,在這雞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