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玲搖搖頭,玫瑰從來不是她那杯茶。
克明原來最喜歡的香水,梔子花。江南的花。梔子花下的初吻。把它噴霧在空中,人走過去,頭髮沾上香水的微粒,幽幽淡淡的香,素雅而暖暖地沁人心。
克明曾經不厭其煩地使勁地聞月玲的頭髮,多半是因為這款香水。
現在,和克明有關的點點滴滴都在絲絲縷縷地消散了。像一縷墨跡滴入一個白瓷盆,給一點光陰,就倏忽不見。
吉普車這幾天開起來有一點喤喤地響,連孫師傅都搖起頭來,說,“小董啊,你還是換輛車吧。”不明白實在是有正經職業有文化的時尚年輕女人,為什麼死守著一輛男性化的破車。
司馬嵐風不止一次地暗示克明的吉普多麼地破舊多麼地不安全,又很銅臭地說,連阿杰過生日我都送了一輛什麼什麼名牌車。其他人聽到車子的牌子都要如何傾倒讚不絕口,但對於月玲這個不懂行的書呆,也不覺得和其他可以開的車輛有什麼天壤之別的兩樣。
只要克明的吉普透過每年的年檢就一直開著,月玲下定決心。
司馬嵐風看著月玲堅定的眼神,一時詞窮,恨不能約上鬼魂打一架。
月玲的吉普。綠燈直行,前面路況良好,沒有車,通暢無阻。
雖然路邊依舊堆著積雪,這幾天並沒有下雪,只是乾冷,路面乾燥,月玲控制速度在限制之內並沒有減速。
冷不防,另一邊的一輛車闖紅燈對著月玲的吉普就直衝過來,碰的一聲巨響,把月玲的車撞上安全島,一聲炸雷一樣的轟鳴,空氣袋即時乍開,月玲的頭咚地一下就撞到方向盤上。
玻璃破碎,像電影裡的慢鏡頭,玲瓏剔透,尖銳地,劃過手臂。
月玲雙手緊緊扣著方向盤,猛踩剎車,車子根本停不下來,慣性往前高速轉圈滑行,連撞斷兩根鐵質的路牌,劃到十字路口的一個角落,衝進雪岸,才停下來。
一片喇叭聲四起。到處是急剎車的尖利的輪胎劃過地面的聲音。
月玲坐在車裡不能動,驚得目瞪口呆。一摸膝蓋,發現自己在瑟瑟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在敲月玲的車窗,月玲把車窗放下來。
有個女士問,“Ma’am; are you all right?”
月玲依舊呆傻無反應。
那女士遞給月玲一張名片,“我有急事要先走,這是我的名片,我願意做目擊證人。對方闖紅燈撞上來,我看得一清二楚。你的車漏油嚴重,非常危險,你必須下車。”
月玲好不容易推開空氣囊,重新拾起手腳跌跌撞撞爬下車來。
這時候,手機響起來。
月玲好半天才在衣服口袋裡翻出手機,顫抖的手指按下接聽鍵,是司馬嵐風如沐春風的聲音,“玲玲子,這個時候你通常都在家裡準備去接孩子們,你跑哪裡去了?打電話都是留言機接?”
“司馬,我出了車禍。”月玲耳朵裡是海潮拍岸一樣的嗡嗡轟響,半聾一樣聽不真切。
“你有沒有受傷?”他的聲音一下子變了腔調,焦慮似乎在整個十字路口瀰漫。
“不知道。”她摸一摸四肢,補充說,“手腳完好,沒有斷手斷腳。”還能說話,也說明沒有神志昏迷。
“你在哪裡?我馬上來。”
月玲報出intersection。
“你馬上掛掉電話。立刻打給911,叫救護車給你檢查。另外警察問話都不要回答,說等律師來了之後再說。”
司馬那邊。司馬結束通話電話,走進會議室,對一屋子正在會議間歇休息的人說,“接下來的會議取消,王董事,請你們和我的秘書另約時間,我有緊急情況,必須馬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