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樊固城。」
方解笑了笑,有些發苦。
「想到了邱小樹他們。」
沐小腰對這個名字很陌生,她本就沒有和方解在樊固邊軍中的朋友有什麼來往。她只知道方解經常會在蘇屠狗的鋪子裡請客,和那些粗糙的漢子們喝的酩酊大醉。但不管方解醉的多厲害,都會給她帶回來一壺梨花釀,給大犬帶回來一包熟肉。
「當初李遠山為了掩埋他要起兵造反的事,殺吳陪勝。而吳陪勝為了讓李遠山以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要殺我……後來我才知道,一直被大家看不起,罵他膽小鬼罵他牆頭草的邱小樹,寧死都不願意在誣陷我的供詞上畫押。」
方解看著杯子裡的熱茶,眼角有些濕潤。
「誰說酒肉間,不見真兄弟?」
沐小腰不熟悉邱小樹,也不熟悉那個經常標榜自己有多義氣卻第一個出賣了方解的李敢當。但她能感覺到方解心裡的痛,那種就算再過幾十年再過幾百年也散不去的痛。哪怕是方解已經死去,這種痛也會跟著他去另一個世界。
「不要想這些了。」
沐小腰安慰道:「現在你只需想著,如何將東疆的仗大好,只要擊敗了洋人,保住中原平安,日子終究會越來越好。你看……江南之地處處還是春景,咱們離開長安城的時候已經入了冬北風裡面都帶著刀。等到天下太平,你定能讓這南北景色更美。」
方解揉了揉眼角:「想大犬了……」
沐小腰的心口裡一疼。
那個被她大狗大狗叫了那麼多年的漢子,似乎已經漸漸在她的記憶中淡去,可是每一次回想起來,心裡真的會疼。也許那些年的相處,已經讓她們之間變的好像家人一樣。
「快要進洞庭道了。」
沐小腰只好繼續把話題引開,她知道方解是個什麼樣的人。也許方解此時真的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自信,也許他心裡已經做著戰敗身死的打算,所以他才會越來越多的回想起以前的日子以前的人。
「進了洞庭道之後,沒準就能和納蘭派來接應的人聯絡上。」
她說。
「嗯。」
方解點了點頭,心思卻好像還沒有收回來:「如果這次東疆的仗打完了,你願意陪著我再回一次樊固城嗎?這些年來顛沛流離,縱然之後有志得意滿,可終究還是虧了他們。回去燒一些紙錢,以後也許也不能想去隨時都去。」
「願意!」
沐小腰使勁點了點頭。
「我還記得,距離樊固不太遠,大概二三百里有一座崖山。咱們曾經去過那裡,我和你在山上居住等訊息,大犬去樊固城裡打探看看能不能安家。這麼多年過去,山上那個當初隨便搭起來的木頭棚子早已經坍塌了吧?」
「去看看。」
方解在笑,但有的時候人的笑裡藏著的含義真的特別多,何止開心?當悲傷的人開始笑的時候,也許是他更加悲傷。
……
……
崖山
宋自悔看了一眼頭頂上如瓢潑下來的暴雨,忍不住笑了起來。
西北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下過雨了,殺了那麼多蒙元韃子,雨下來了。
他被兩個親兵放在擔架上抬著往山上走,到了半路的時候大雨便從雲層裡灑落。雲來的極快,廝殺開始的時候太陽還在天空上作威作福,到了蒙元人開始投降的時候,雨水已經濕透了乾硬的大地。
「殺韃子,下大雨!」
宋自悔如陷入了瘋癲一樣大笑,笑著咳血。
不知道什麼時候,雨水好像小了。宋自悔往四周看了看才發現,原來自己在一個破舊不堪的木頭棚子裡,也不知道有多少年頭了,棚子已經坍塌了大部分,也只不過能勉強讓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