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守成有功,名聲愈漸遠揚,乃至家喻戶曉,以致後來竟然還娶了位尚書任上退下來的員外之女。
當年那位小姐便是石楚的母親。
奈何天意難測,人事難全。石楚之父雖然英俊有為,也頗得他那岳丈大人的賞識,但他的如花嬌妻卻偏偏不這麼認為。
她是個中規中矩又滿心驕傲的貴族淑女,並不看得起她夫君的經商事業,而且深為他商人的身份鬱鬱寡歡。她滿腹聖賢之書,深明禮法大義,所以雖是萬分不願,但還是乖乖地從了父命嫁了過去,甚至連一句抱怨也未出口。雖然臉上嚴肅了些,但她自來便是如此,成親之前便誰也沒有意識到這將是一場充滿悲哀的喜事。
這悲哀絕不是她自己的,她將那悲哀染給了石楚的父親,也染給了石楚……
石楚的父親直到洞房裡掀開她的蓋頭,仍是歡歡喜喜的,他知她漂亮,但被鮮紅的嫁衣和濃豔的紅妝一襯,竟到了傾國傾城的地步。至少他是那麼認為的。
可過不多久,他便發現,她對他極冷。若說成婚前是她的矜持,那這新婚裡的冷淡就不再是矜持這麼簡單了。他以為她另有心上人,著實苦悶了好久,但倒沒灰心,他覺得既然她已嫁給了他,他便有絕對的信心讓她慢慢回心轉意。他待她極好,石楚從來都記得。
但是若不是另有心上人呢?若是她在意的是他從商的身份呢?他徹底心灰意冷了,他可以打敗一個人,卻不能戰勝一個人根入骨髓的信念。
他為了打動她,付出了自己的全心全意,他沒有納妾,也從不對其他女子假以辭色。可他仍然是孤寂的,與她一樣。兩個人在一段冰冷的婚姻裡各自愁苦著,說不上誰更可憐。
石楚的童年也蒙著那層灰濛濛、不足為外人道的愁苦。他同情他的父親,在他的眼裡,父親無疑是聰明睿智的,但他那義無反顧的深情卻讓他更加可憐。
而石楚的母親,似乎對他有一種複雜的感情。她像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愛著自己的兒子,同時,卻也讓她的兒子感受到了她深深的恨意和不屑……
石楚性格內鬱,大概便是由此。母親教子極嚴,舉凡聖賢之書,他都能出口成誦,一切雅緻的文墨詩賦、書畫琴棋也都通曉頗多。饒是如此,母親仍就習慣於看著他嘆氣。
石楚的父親是在一個白雪皚皚的冬日歿的,他仍記得那日從父親臥著的小塌上,可以看得見窗外白茫茫的日光,不知是被雪照的,還是被窗紙映的——一片茫茫的白,像極了父親純粹又一無所有的一生……
他的母親確乎掉了淚,無聲的。人心都是肉長的,父親是為她落寞了一生才去的,她若還是無動於衷,就有些不可思議了。但石楚知道,她仍就是不愛父親。看著她星星點點的淚,石楚的耳邊迴響著父親那最後一聲輕嘆:“孽啊,上一世許是我欠了她的……”
父親去時,她不在身旁……
此後,石楚接替了父親,開始了他母親深惡痛絕卻又必須賴以生計的行當。他利用自己的學識和氣度,還有那獨特的氣質很快結交了一眾貴族名士。他繼承了父親的聰敏明睿,這一點他從不懷疑。或許他也果然該感謝他的母親,讓他熟悉了一切風雅與進退時宜。沒過幾年,他便成了所謂的“第一茶商”。
與祖父和父親賣的是茶和信譽不同,他又加上了一項“雅緻”,極快地攏住了大晉公府貴族的目光。上行下效,他的茶赫然成了全大晉子民附庸風雅的必備之物,茶價十倍……
石楚慣會自己研製新茶,往往又起些清雅新鮮的名字,自來是侯門王府的最愛,故此常被請了去講茶演茶。今日到晉蘅府上,便是蕭王妃定時的延請。
卻說蘇辛自亭中出來,撿了枝柳條隨手晃著,柔柔韌韌的,舞起來倒是好看。走了約百十來步,到得一處園子,但見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