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些剛出社會的年輕女護士不同,這位中年護士說起話來都比別人老氣橫秋很多。
隔著玻璃,耀眼的陽光灑在病房白色的地板上,灑在床上,灑在自己身上,眼睛終於適應了那股強光,鄭寶仁驚異的發現自己不但沒有化成灰燼,身體還感到一種淡淡的溫暖。
進棺材的人才不見太陽——
那名護士的話猶在心頭,“棺材”兩個字讓鄭寶仁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原來,自己還活著。
鄭寶仁一直有種錯覺,自己在那個晚上就死去了。代替那個從墳地裡爬出來的東西,自己被拖入了地獄!
不過,自己還能曬到太陽,自己還沒死……
等到護士走後,鄭寶仁忽然鬆了口氣,慢慢挪到了窗戶邊,任由陽光灑滿身,他在陽光下閉上了眼睛。入院後第六十天,鄭寶仁終於主動站到了陽光下。
◇◇◇
時間一天天過去,鄭寶仁看起來比原來好一些,不再每天把自己關在燈火通明的病房內,偶而還會出去散步,不過對於警方的盤問,他始終緘默。
警方每天都會派人過來,他們想從自己這裡知道趙金魁究竟是怎麼死的,可是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又怎麼能和別人說個明白?
而且——不能說!鄭寶仁不能想起任何一丁點那天晚上的事情,一旦開始回想的話,就像這窗戶,哪怕只是將窗簾稍稍拉開一個小小的口子,陽光就會刺眼的射入。那天的事情不是陽光,而是純粹的惡夢!
心裡用黑色窗簾罩住的回憶,只要稍微拉開一個小小的口子,他就會想起那天的事,想起那個人!
將窗戶拉大了一些,鄭寶仁用力吸了一口空氣,感到心臟慢慢恢復了平時的節奏。
今天的盤問時刻結束,看著照例一無所獲的員警懊惱離去,鄭寶仁只是漠然站起身走到牆邊。
原本空無一物的牆邊,現在有一個半人高的魚缸,陳護士帶人搬進來的,裡面養的雖然只是些不名貴的金魚,不過卻對調和乾燥病房內的溼度起了很好的作用。隨手喂完魚,鄭寶仁再度折回了窗邊,向自己左下方看去——
他現在住的是位於五樓的病房,樓層高病人少,是警方特意安插他進來的,在這棟病房左邊還有一棟矮一點的建築。
只有三層樓高的灰色建築似乎也是一棟病房,由於建築角度的原因,曬不到太陽的病房,大部分房間都像自己原來一樣拉住窗簾,只有一間病房的窗簾是拉開著的。
裡面住了一個女人。大概是三個月以前住進來的,由於病床是床頭靠窗戶安置的緣故,鄭寶仁每天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瘦小,有著一頭長髮。
大概是太無聊了,鄭寶仁習慣性的在每天喂完魚之後,看一眼那扇窗戶。也說不上來對方引起自己注意的原因,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種例行公事。
那個女人沒有手,這是鄭寶仁觀察了一星期之後才發現的,不管太陽多大也不能自己動手拉上窗簾,女人有點可憐。而且送醫以來,沒有一個親屬之類的人來看過女人,頂多有醫生一樣的人定時過來看望、送食物。
難怪她好的這麼慢……
看著女人至今蒙了滿臉的繃帶,一邊這麼想,鄭寶仁一邊猜測著,對方究竟遭到過如何悲慘的事件。
如果說鄭寶仁一開始觀察女人的理由,或許只是無聊的話,那麼在女人入院一個月之後,鄭寶仁就是出於一種複雜的心態觀察——那個病房有古怪!
入院後三個月的某一天,像往常一樣應付完員警,喂完魚,鄭寶仁習慣性的去看左下方那棟灰色建築的某個房間,忽然發現裡面多了兩個人。
女人第一次下床移動了——雖然是被人架著,病房空了大約三十分鐘,然後女人被人重新架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