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墊上厚厚褥子,曹植見程昱骨瘦如柴,面色蒼白,確實是病得不輕,不是假裝,他心中難過,問道:“軍師感覺身體如何?”
程昱雖然病重,不過頭腦卻很清醒,他點點頭道:“多謝公子關心,老朽年近八旬,已是長壽之人,就算命不長也足矣,倒是魏公現在情況如何,公子去看過嗎?”
“我每天都去探望父親,父親有時昏迷,有時又醒來,只是。”
說到這,曹植嘆了口氣,心中異常難過道:“只是父親已油盡燈枯,他。他不認識我了。”
“哎!這樣也好,讓他平平靜靜去吧!”
曹植明白程昱的感慨,他心中何嘗不這樣想,要是他父親清醒過來,知道他們兄弟相殘之事,他該怎麼面對父親?母親每日以淚洗面,他都不敢去見母親。
兩人都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旁邊程克小聲提醒道:“丞相不是要問祖父什麼事嗎?”
一句話提醒了曹植,他連忙道:“現在外部形勢不妙,漢軍已奪取了幷州,曹休也被迫放棄青州,我們只剩下河北和洛陽一座孤城,我想請教軍師,現在我們該如何是好?”
程昱苦笑一聲,他還能說什麼,當初他勸曹丕立刻回河北征兵,或許還有一線希望,現在大局已定,就算是神仙也難以逆轉了,不過這種絕望的話不能說出口,還是得安撫曹植幾句。
程昱沉吟一下道:“我聽說外面正在徵兵,這條路是對的,現在關鍵是時間,不管是訓練新兵,還是重整旗鼓,這都需要時間,至少一年半載,另外還要想辦法讓徐晃的軍隊撤回河北,所以公子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和漢國談判,盡最大努力爭取到時間。”
“可是。現在漢軍勢頭正旺,他們肯談判讓步嗎?”曹植憂心忡忡問道。
“這個難度確實很大,但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現在是冬天,漢軍要調整休息,劉璟也需要做政治上的準備,如果再請曹妃說說情,我覺得還是有一點希望,但無論如何,公子要盡力去做。”
曹植並沒有抱什麼希望,但程昱的最後一句話卻打動了他,確實是這樣,就算沒有希望,他也要盡力去做,曹植默默點了點頭,“多謝軍師指點,曹植受教了!”
曹植告辭而去,程克將曹植送出府門,這時,程昱對侍女道:“去找長公子來見我!”
片刻,長子程武匆匆走進父親病房,“父親找孩兒嗎?”
程昱指了指身旁坐墊,“先坐下吧!”
程武坐了下來,這時,長孫程克回到祖父病房,他見父親也在,不敢多言,便垂手站在父親身後,程昱閉目休息了片刻,這才緩緩對長子道:“有些話我沒有對曹植明言,但你們應該明白,曹魏大勢已去……”
旁邊程克忍不住介面道:“孫兒知道,曹氏兄弟內訌,在關鍵時刻極大削弱了曹魏的力量。”
程克忽然看見父親不滿的目光,他才意識到自己不該打斷祖父說話,嚇得他連忙低下頭,不敢再多言。
程昱卻慈愛地看了一眼長孫,微微笑道:“曹氏兄弟內訌其實只是表象,根本原因是曹操一直沒有能得到士族支援,他挾天子以令諸侯,雖然使他佔據政治優勢,但在道義上卻失了足,起初這種道義上的不利可以忽略不計,他甚至可以肆無忌憚的殺死邊讓、孔融。
但在赤壁大戰失利後,這種道德上的不利卻在一天天積累,最明顯就是荀氏叔侄對曹操的不滿,這實際上也是世家大族對他不滿的體現,曹操也嘗試籠絡士族,卻沒有成功,楊修之死便是他在籠絡失敗後對士族的警告,但依然沒有意義。”
說到這,程昱嘆了口氣道:“直到前年他才終於發狠,推行出丁令,徹底收拾士族,但已經晚了,沒有世家大族的支援,曹魏國力日趨衰敗,地方官府首鼠兩端,民心不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