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這個校園還未從半個小時前的狂歡中清醒過來,宿舍樓也沒有熄燈,進進出出的男生有半數跟昭華館中的是同一撥人,她一路上臺階的時候,還有人沒反應過來,只條件反射地推搡身邊人,後來瞅見臉,一個個才懵了,嘴型要麼呈o要麼呲著,宿管大媽探出頭,問找誰,龍七視若無睹。
大媽這就火了,被龍七越過的同時喊:「姑娘沖哪兒走呢!這地方隨便進的嗎?啊?這是男寢!」
她仍舊筆直前行,走道里有男生們此起彼伏的「臥槽」聲,也有因為喧鬧而開門觀望的人,隨之又一陣加強加大的「臥槽」,半赤裸的漢子們一個個探出頭來,這種騷動從一樓感染到二樓,從二樓蔓延到三樓,龍七所經之地無不倖免,直到她到達四樓,停到一間宿舍門口。
那門虛掩著,正有人因為外頭的動靜而想開門,而她用包甩門,門砰地一聲撞牆,正對面的男生驚得往後趔趄!
男生後頭,宿舍正中央靠窗位置的寫字桌前,靳譯肯在那兒八風不動地坐著,背對著門,翹著二郎腿,桌角菸灰缸裡立著幾根菸蒂,冒著縷縷白煙。
龍七的鏈條包在手底下晃著,門吱嘎作響,外頭一陣小高潮般的嚷叫,然後飄出一些密集的碎語,但裡頭一片死寂,兩位在場的室友猝不及防地呆立在床沿邊,看她。
「我倒要看看你在忙什麼了不起的課題。」
從她講這句話開始,外頭的聲音大了去了,一個個嘴邊都掛著她和靳譯肯的名,然後再被層層疊疊的「臥槽」所覆蓋,彷彿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一雙雙眼睛全往這兒盯,兩名室友的眼睛也飄向靳譯肯。
但靳譯肯不搭理。
他就像成了佛,耳根清淨,壓根不管她是來砸門的還是砸他的,筆在手頭轉了一圈,仍往書頁上寫東西。
「我們……要不先出去?」室友提議,看他,也小心翼翼地看龍七。
他還在寫。
右手不受幹擾,左手搭著扶手,黑屏的手機在手心裡一轉,一轉。
「靳譯肯。」
龍七這三個字念得並不響,也不輕,語調低沉,一副暴風雨將來的架勢。
「什麼情況……到底什麼情況?」
「還看不出來?這倆有貓膩啊!」
「真假?臥槽還殺到寢室,靳譯肯牛逼啊。」
「人段位本來就高啊臥槽。」
外頭的吵吵嚷嚷快衝天,龍七快炸的時候,他終於停了筆。
筆啪嗒一聲落書頁上,兩名室友的肩緊了一下,外頭走道也由近及遠地壓低聲音,彷彿都為集體窺聽這場大戲做足了準備,但他的口氣很淡很平常,沒有絲毫情緒波瀾,只回:「也行。」
兩名室友往門外趕,他則起身。
椅子往他身側滑半米,龍七看著他往成疊的書上拿了一本冊子,他向門口走,經過她時,將冊子拍進她的懷裡,龍七接住,而靳譯肯繼續踱到門口,數十雙眼睛此刻盯著他,這些人對於八卦的渴求早超過禮教與為人之道,毫不避諱地盯著他,盯著屋內的龍七,甚至希望這局勢能再戲劇化一點,爆炸性一點,他一言不發地把住門,頓那麼兩秒後,砰一聲關上,這些眼睛和耳朵被隔絕在牆外,門框在震。
龍七感覺到有事發生了。
門一關,狹小的寢室內就剩他和她兩人,呼吸的聲音也愈加清晰,她捏著這本冊子,遲遲不動,靳譯肯則回到書桌前,靠著桌沿坐,輕悠悠地說:「見沒見過?」
冊子封面有「中昱大學藝術作品賞」的字樣,龍七看他。
他說:「看看。」
「要我看什麼?直接說啊。」
「那我們就一直這樣好了,也不用溝通了,等到宿管請你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