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景雲之墓——立碑人:舒歲。』
「舒歲?」遲無尚念道。
見他好奇,褚墨一邊輕輕擦拭墓碑上的灰塵,一邊解釋道:「是我母親起的名字,寓意歲歲平安,小名歲歲。」
遲無尚點頭,「那褚墨?」
「墨是褚家主起的,我娘說是他希望我腹有詩書有大才幹的人。」褚墨笑了一聲,「可誰都清楚,我名字裡這個墨,是見不得光的意思。」
遲無尚靠近褚墨,輕聲道:「可為師給你的墨字,卻是機靈敏智,自有大道之意。」
褚墨側頭,正好對上遲無尚的眼睛,這還是他頭一次在遲無尚眼裡看到了失措,他突然笑了,伸手抱住遲無尚,在他頸邊蹭了蹭,說道:「這些事我早不在意了,只是今日到了這裡,便想和師尊傾訴一下。」
這動作是褚墨前些年常做的,只是近幾年長大了,便再未如此親暱過,倒是遲無尚嚇了一跳,直至褚墨鬆開手走向一邊,才慢慢回道:「嗯,無論何事都可以和為師說。」
「那是自然。」褚墨回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才彎身去拿那把小花鋤,並沒有注意到遲無尚微紅的耳根。
褚墨拿著小花鋤在舒景雲墓前三尺處開始挖,新鮮的泥土帶著一股特有的清香味,紅褐色的土塊漸漸堆成了一小堆,可土下面卻不見任何東西。
「找什麼?」遲無尚問道。
「小時候的一個玩具,我埋在母親墓前了,想來是被人拿走了。」褚墨笑著道,神色卻不似在意,又將土填了回去。
遲無尚說道:「嗯,下面只有泥土。」
「沒事,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褚墨填好土,向遲無尚道:「師尊,走吧。」
一徑進了小院,褚墨瞥了一眼院角的桃樹枯乾,徑直推門進了舒景雲的房間,房中的陳設依舊,桌上的茶碗早已乾涸,留下半杯褐色的痕跡,杯底隱隱能看出粗糙的黑色茶屑,長凳向外歪斜著,彰示著主人離去時的匆忙。
褚墨走到房屋角落的木箱子前,木箱是簡單的木板拼起來的,十分簡陋,木板之間的縫隙還有布角漏出來,開啟時生鏽的鐵環發出吱吱嘎嘎的刺耳尖叫。
掀開箱門,入眼是一條疊的十分齊整的紅肚兜,肚兜十分老舊,唯有側腰上的那朵金線蓮花看起來仍熠熠生輝。
褚墨盯著那朵蓮花看了一會,才將它拿起來,摸了摸上面細細的針腳,朝遲無尚介紹道:「這是我娘用她的嫁衣改繡的肚兜,我幼時穿過,一歲時摔破了,她便在這裡繡了一朵花,後來我嫌棄這花不好看,便再未穿過。」
箱子裡都是褚墨幼時的舊物,玩具和衣物分門別類,有些是舒景雲自己做的,有些是僕人們看她們娘倆可憐送的,都各自擺得齊齊整整,褚墨一件一件拿出來收好。
及至最後一件衣物拿出,他發現這件衣裳裡竟還包裹著一個東西,卻是一封信。
或是年深月久,信封發黃髮硬,蠟封也是拆過的,薄薄的信紙有些脆,力道稍稍一大便要裂開,褚墨小心翼翼的將它取出來。
信紙上有大量淚染過的痕跡,字跡也模糊難認,只從隱隱可見的稱呼上,勉強辨別得出這是一封舒景雲母親給她寫的家書。大意是她父親聽聞她的醜事,氣急之下決定把她逐出家門,並安慰她不要著急,自己正在周旋,囑咐她好生養胎不要動氣,若是在褚家過得不好,便帶著信物去找舅舅。
在褚墨印象中,他從未見過這封信,也不曾聽母親提及過自己的孃家人,這還是他頭一次知曉舒景雲還有親人。
遲無尚將信看罷,又把它疊好放回信封還給褚墨,「可有想過去尋他們?」
褚墨接過信放進乾坤戒中,「既然母親已脫離舒家,我自然也與他們毫無幹係,何必上前自討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