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來!”
葉爸爸拉著普華,她不肯。
“我跟永道說,我問他為什麼,不能就這樣了……你們結婚這四年永道是怎樣的我心裡清楚……那孩子不會那樣絕情決意。那麼孝順的一個孩子,怎麼會跟你離婚!上上個月他還說等天不那麼熱了帶你出去散散心……還說跟我學棋……”葉爸爸再度哽咽,淚水順著眼角流進皺紋裡,“我原本想著要是哪天我沒了,你身邊至少還有永道靠得住,我也能放心。你們怎麼就……”
普華搖著父親的手,用臉貼住父親溫熱的手掌,一遍遍尋求著撫慰。淚水再次漫流而出,她如同回到兒時那樣,一遍遍自責地認錯,“爸……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爸……”
葉爸爸只是搖頭,抱著普華,不知道還該說什麼。
夜深人靜,客廳裡只剩下普華一個人,她翻著剪報,揉著酸澀的眼角,時不時還會落淚。剪報的內容從中學開始,然後是大學,永道的名字一點點出現增加,後來的篇幅比她的還要多。其間有為數不多的幾張照片,開始他們隱沒在同學之中,然後是他們兩人的合影。
不得不說出永道再婚的事,葉爸爸才放棄了勸說。他回房裡呆了很久,拿了一個裝著存摺的信封出來放到桌上,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也不再哀痛,也不再亂猜測,只說“先把這個還給永道吧……”。
合上剪報夾,普華把攤在桌上的存摺封好,錢是永道私下給爸爸的,她並不清楚,看著爸爸列在賬本紙上的明細,她才曉得,從大學畢業開始,永道整整堅持了六年。
父親必然要傷心,也許,比她還要傷心。
裡間傳來父親的咳嗽,普華走過去敲敲門,爸爸沒有回話。
回來關了燈,她拉了父親搭在沙發上的毯子蓋在身上,躺在客廳裡湊合了一夜。這一夜對她而言,如同之前的很多夜晚,入睡很難,前思後想輾轉反側到天亮才朦朧睡著。
第二天醒來葉爸爸已經出門,桌上擺著買給她的早點,滾熱的豆漿上加了蓋子,棗糕切成小塊,盤裡還有攤好的雞蛋餅。
信封下面壓著字條,父親的筆跡有些凌亂,“天涼了,加點衣服,晚上早點回來,父字。”
父親隻字未提離婚的事,出門的衣架上,多了一條普華留在家裡的舊圍巾。
上班前,普華到父親房間轉了一圈,床頭櫃上擺著菸灰缸,裡面盛滿了點過的菸蒂,顯然這一夜睡不好的並不只她自己,裝止咳藥的小藥瓶空了,父親常戴在身邊的健身球也留在了枕邊。
那個佝僂的背影又出現在她面前,還有他整晚的咳嗽聲。拿起父親的健身球圍上圍巾,普華顧不得吃早點,便急忙出門了。
3…9
就像普華用了兩年才適應了獨身的生活,葉爸爸也需要時間消化他們離婚的訊息。
普華住回了家裡,一方面是陪爸爸,另一方面是安慰他。她不難看出父親不願言表的傷感。他一連幾天沒有下樓下棋,每天只是站在陽臺上聽廣播看報紙,夜半咳嗽也重了,連週末必要包餃子的習慣都停了一個星期。
但普華似乎輕鬆了很多,自從和父親談完,她可以在父親面前真實表現出喜怒哀樂,即使快樂的時候非常有限。她時常走到陽臺上大口的呼吸,在廚房裡忙上幾個小時給爸爸做一頓豐盛的晚餐。
葉媽媽抽空回來過,一家三口圍討論普華的未來,她少不得又要被媽媽罵。再刻薄囉嗦的訓斥普華都聽得下去,她一句反駁都沒有,任媽媽出氣。她發簡訊告訴娟娟媽媽說得那些難聽話,偶爾也苦澀的笑笑,自嘲一番。
不用再假裝之後,普華把原來房子裡四處做樣子的東西漸漸收起來,統統鎖進儲物間,單人床上剩下一個枕頭,沙發上也只是一個大靠墊,門口的鞋架上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