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櫃檯。一陣腳步聲響起,有客上門。小書生驀地抬起頭,一掃疲懶之色,熱情地笑道,“客人想要些什麼?”
走進縹緲閣的華服公子嚇了一跳,灑金摺扇一開,半遮笑臉,“軒之,看來,你已經很適應現在的生活了嘛。我還以為你失了姻緣,又失了自由之身,一定意志消沉,萎靡不振。”
來者,正是將小書生賣進縹緲閣的韋彥。
元曜道:“原來是丹陽兄,好久不見了。”
韋彥又來獵新寶,可惜元曜並不瞭解韋彥的詭異喜好,推薦了幾樣,韋彥都不滿意。得知白姬出了遠門,韋彥說什麼也要拉小書生回韋府去喝酒敘舊。小書生推卻不過他的熱情,被他硬拉上了馬車。
韋府,燃犀樓。
韋彥和元曜從下午喝到傍晚,相談甚是投機。從韋彥口中得知韋非煙嫁的人是武恆爻時,元曜沒來由地覺得不妥,繼而心中發悚。他還記得,春天時,紅衣白骨的意娘從縹緲閣中買去了返魂香。百鬼夜行之夜,他和白姬在豐安坊的武家別院中,看見武恆爻與意娘纏綿恩愛的場景。武恆爻決意與意娘以返魂香再續前緣,長相廝守,他又怎麼會突然娶了韋非煙?
小書生試探著問道:“非煙小姐,不,武夫人現在過得可好?”
韋彥一抖摺扇,似乎有些不滿:“琴瑟和諧,恩愛美滿。現在,長安城裡都傳成了佳話,說武氏夫婦情深到同行同止,形影不離呢。本來,我還準備看非煙那丫頭的笑話,但她現在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路上遇見美男子,都遮了車簾,退避三舍。五月中,二孃生了重病,她回孃家來小住。真是奇怪,她竟變成了一個賢淑雅靜,氣韻高華的貴婦人,我幾乎都快不認識了,實在不像是非煙那個刁蠻古怪的丫頭。”
元曜的腦海中浮現出白姬給意娘返魂香時的話語,“一柱秘香幽冥去,五方童子引魂歸。既然返魂香是你的願望,那我就將它給你。從你進入那具軀體開始,三枚返魂香,每七日薰一枚,二十一日後,你就能在那具軀體中返魂重生。”
返魂香,意娘,非煙小姐……難道,意娘利用返魂香,寄魂在了非煙小姐身上?如果真是這樣,那非煙小姐的魂魄去了哪裡?難道……香消玉殞了……
元曜不敢再想下去。雖然韋家貪圖權勢,踐諾悔婚,但他並不怪他們,對曾經給他告誡的韋非煙也沒有惡感,他希望她能夠幸福。
眼看天色擦黑了,元曜告辭離去。韋彥執意留他住一晚再走,元曜推卻不過韋彥的盛情,也擔心走到半路就宵禁了,惹來麻煩,就留下了。想起當初來長安時,馱他一程的老灰兔的淒涼下場,他並不擔心有誰會夜盜空無一人的縹緲閣。即使真有盜賊闖入縹緲閣盜寶,按照白姬的說法,那也算是一種緣分吧。
這一夜,元曜住在自己曾經住過的那間房中。子夜時分,他睡得迷迷糊糊,窗戶“吱呀——”一聲開了。因為夏日炎熱,元曜睡前並沒有鎖死窗戶。他以為是夜風吹開了窗,也沒有在意,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突然,一團毛茸茸、軟綿綿的東西輕擊他的臉。元曜以為是蚊子,用手去拂,手一下子拍在一個毛茸茸的龐然大物上。
元曜驀地睜開眼。
黑暗中,有兩隻綠瑩瑩、碧幽幽的東西在發光。
元曜的瞌睡早已嚇飛到九霄雲外,手掌上的溫軟觸感告訴他,眼前的龐然大物是一隻動物。
月亮滑出烏雲,為人間灑下了一片清輝。月光中,伏在元曜床頭,並用爪子拍元曜的臉的東西現出了身形,竟是一隻吊睛白額的大老虎。它體型健碩,雙目如燈,口中噴著腥羶的熱氣,讓人心寒。元曜還認得它,“帝乙……啊啊啊……”
元曜即將爆發的尖叫,被帝乙用毛茸茸的爪子堵在了嘴中,“元公子不要叫,我沒有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