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更茫然了。
從出生起,他就一直跟在母親身邊,和父皇的交集僅止於被過問功課。
但父皇他好像對功課學業都興趣缺缺,給他的感覺,只是在履行父親義務,並不是真的檢查他的學業進度。
不只是他,父皇對其他的皇子也都一樣。
甚至他因為母親是皇后的緣故,所獲得的關注還要更多一些。
父皇,他更願意去做他喜歡做的事,比如吟詩作對、繪花鳥魚蟲名川仕女。
因為這個,他的兄弟姐妹們在琴棋書畫上的造詣,遠超四書五經。
只有他,在母親的嚴格要求下,每日都跟著大儒講經聽課,一絲不苟地學習。
剛剛那個瞬間,他從未如此清晰地察覺到,他和父皇的距離,是如此陌生。
他甚至懷疑,要不是有人跟他見禮,父皇壓根就分不清自己的臉和其他皇子有什麼區別。
往日,有母后愛護,他從來沒有這種感覺過。
母后不要他了。
父皇甚至不認識他。
他明明父母雙全,卻跟孤兒沒兩樣。
跟在皇帝身後重新走進大殿,四皇子惘然四顧,心底空落落的沒有著落。
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皇帝沒有理會兒子的心思,徑直走到謝皇后面前問:“盧家究竟怎麼回事?那個盧亦不是被趕回老家了,怎麼還在盧家?好幾個大臣都上了緊急摺子,要求嚴懲。”
早朝時還風平浪靜,他一如既往地坐在龍椅上,當一個名為“皇帝”的人形擺件。
然而早朝剛下,他正想著去靜妃那裡賞一幅新得的古畫,就被好幾個人堵在文德殿,陳述盧家姑侄通姦道德敗壞、不堪大任,要把他們趕出京城。
他被吵得腦仁痛,好不容易才脫身。
豈料午睡剛起,又有人聯袂來尋,他被煩得沒有法子,就打發他們都去找謝殊。
他不懂,怎麼會跑到他跟前來?
皇帝沒看見的是,他不耐煩的拒絕態度,讓他曾因為崔永唯繩之以法而獲得的威望,正在漸漸消褪。
崔家一案,讓許多臣子心裡重燃對他的希望。
在傳承了幾百年的儒家文化薰陶中,“忠君保皇權”的思想,早就刻在了士大夫的靈魂中。
可惜的是,當今皇帝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看到一點希望,他們就想著越過謝殊直接對皇帝上書,藉著嚴懲盧家的契機,鞏固皇權聲望。
然而,皇帝只覺得厭煩。
煩不勝煩,他就乾脆來了鳳陽宮。
這些世家的事,找他做什麼?
都應該去找謝殊。
謝皇后早就知道他要來,命人送上合他口味的茶水瓜果,笑著說:“皇帝莫惱,是他們不懂得替君分憂,還擾了陛下清淨。”
聽她這番話,皇帝才覺得舒坦:“還是皇后懂我。”
鳳陽宮裡的一切,都是如此合他心意。
皇帝安然入座,抿了一口特意為他沏好的茶水,神情愜意:“這是今年的春茶?怎麼喝著跟朕那裡的不大一樣?”
“皇帝日理萬機,哪裡顧得上這些小玩意兒?”
謝皇后笑著說:“臣妾閒極無聊,配了幾片薄荷葉在裡面,有提神醒腦之功效。”
“薄荷?”
皇帝先是訝異,略作思索後自言自語道:“薄荷甘辛、春茶滋味鮮活,這麼搭配雖然劍走偏鋒,卻相得益彰。”
他一拍手,讚道:“皇后巧思!”
謝皇后自謙:“臣妾也就這點小玩意兒能拿得出手了,登不得大雅之堂。能博皇上讚許,已是心滿意足。”
她的一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