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啪地—聲拍了一下桌子,“他們把塞維利亞變成了ziyou市場……你說對不?”
“有點兒像呢。”我迎合道,儘管自己也曾是當地的旅遊者之一。
“請你告訴我,復活節的前一週,你在塞維利亞嗎?”
我說我原是那樣打算,但沒有找到住處,只好換個地方,到馬拉加去過節了。
“馬拉加?馬拉加城倒是不錯,可以看到海上奇景,但不是過節的好地方。”他搖々頭,以責備的目光盯著我說,“你觀看了節ri遊行嗎?”
“只看了頭一天的遊行。感到很失望。”
“當然嘍!當然令人失望。由於戰爭的破壞,敬神的傳統在馬拉加早就斷絕了。十年前才恢復的,只是為了吸引遊客。”
我說我在公寓裡聽到一個攻讀醫學的學生說過類似的話,但住在那裡的人馬上封住了他
的嘴。
“這很自然。他們有理由那樣做。但這不是秘密,我擔保完全屬實。復活節前一週的慶祝活動數塞維利亞搞得認真。是嚴格按照許多世紀以前的真正慣例進行的。是——我怎麼說才好呢——是在表達虔誠的宗教感情……我給你講一段小故事。”他朝前探々身子,面部激動得緊張起來……“我十三歲的時候,我的父親——他是大教堂的石匠——為了證明自己有資格在當年的遊行中抬舉聖瑪麗亞的模擬像,他用鑿子刺穿手掌,以表誠意。到了耶穌受難ri的前一天,他的手掌嚴重感染,但無人願意臨陣接替他的位置。我找了幾個同胞弟々做幫手,勸說爸々讓我頂他去。你要知道,我雖剛剛十三歲,卻已長成了現在這樣的個子,而且膽子大得很。
“第二天凌晨,遊行從聖洛倫索教堂開始。我jing伸煥發,感到力大無比,躍躍yu試地想向聖母——自然還有我的父親——顯示一下,我有能力受此重任。但載著她在卡列德拉斯蛇形大道走了兩個小時之後,我就累壞了,光想倒下去,連骨縫都是酸的。在炎熱四月的塞維利亞街道上舉著聖像遊行,隨著鼓號的節奏艱苦地邁出腳步,緊々圍觀的群眾歡呼著吼叫著向我們投擲花環,要求我們把聖像的頭部舉得更高一些,迫使我們儘量放慢速度,儘量向路的兩側擺動過去……你能夠想象那是一種什麼情景嗎?”他停了一下,點燃手中剛々卷好的雪茄。“過了一段時間,我們發現前面的舉像人越來越頻繁地把模擬像放在肩上休息,不再按照鼓點搖擺身體。我們非常想仿照他們的樣子。但是,每當我們感到筋疲力盡,雙腿在重負下快要打彎的時候,總有什麼人,不是從人群中跳出來,就是在陽臺上探出身子,向我們shè來一箭——就是那聲嘶力竭的發自肺腑的讚美和頌揚聖母瑪麗亞的歌曲,音符就是箭頭。唱歌的可能是任何人——揀破爛的吉普賽人,富商,或第一流的男高音歌手,只要感情真摯,都可以打動我們的心。”他瞪大眼睛繼續說,“此乃救助之力……鼓舞之力。疲勞和痛苦化為烏有,我們驕傲地把聖母筆直地豎起,她以最優美的姿態高々地凌駕於模擬像群。你也知道,我們最初只是出於自尊心,出於個人的自豪感和內心蘊蓄的對聖母的忠誠。那很像是一場角逐。但是,在人們shè來這美妙的一箭之後,我們的遊行就不僅々是對傲骨和耐力的考驗了。它有了新的內容。有了情感——純真、聖潔的情感。”他揉了一下眼晴,“這便是塞維利亞復活節歡慶周的情景。在馬拉加,你知道他們是怎樣進行的嗎?他們不但拿出大筆的比塞塔(西斑牙貨幣名——譯者注)僱用碼頭工人來抬舉模擬像,而且僱用歌劇院的演員來演唱頌歌。馬拉加的歡慶周就是這麼回事。”
瑪利亞在唐切佩回憶到一半的時候就回到了屋裡,她把頭側向一邊,像個孩子似地盯著唐切佩。唐切佩發現她已然立在身旁,便從她手中奪過酒囊,咆哮道:“黑奴才!這時候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