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看水晶宮,兩掖擺設精巧,一路走一路微漾,很有趣致。再往前幾步,見屏風寶座上端坐一人,穿翟衣戴博鬢,一副隆重打扮。
她斂神站定,舉手加額行拜禮,“大綏成國長公主,恭請太后常樂無極。”
她穿流彩暗花雲錦宮裝,人雖纖細,卻架得起滿身繁複的錦繡。太后從上到下仔細端詳,宮中女人,但凡長得美些,總有股妖俏之氣,她竟是個例外。她的美是明淨優雅的,有她獨到的姿態。讓她想起以前一位善用金碧畫牡丹的畫師,寥寥幾筆,可以勾勒出別樣的嫵媚與昂揚。
太后聲音裡都含了笑,吩咐左右攙扶起來,和煦道:“長公主遠道而來,路上辛苦了。素聞長公主美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我二十年前曾與你母親有過一面之緣,多時不見了,郭太后安好?”
她恭順應個是,“謝太后垂詢,我母親一切都好。穠華離開建安時,孃孃曾囑咐我問候太后,另備了薄禮,命我轉呈太后。”
兩隻錦盒頗為玲瓏,內侍進獻上去,太后看了一眼,笑道:“你母親有心,老身身子骨尚且硬朗,有勞她掛念了。”
正說話,琴臺公主後面也到了,稽首行了禮,同樣有禮呈上。太后看來很歡喜,臉上一直帶著微笑。抬了抬手,賜公主們入座,一面道:“今天是黃道吉日,禁庭一下子飛進兩隻金鳳凰,是我大鉞之福。二位公主剛到,但是不要拘謹才好,這裡和自己家中是一樣的,各自隨意些。”反覆看了又看,點頭道,“公主們都是好相貌,什麼樣的山水才孕育出這樣的美人兒呢。我只有官家一子,不曾有過女兒,日後婆媳就像母女一樣相處,我也十分的圓滿了。”
當朝太后母家姓王,憫帝在位時封貴妃,品階不及雲觀的生母,但也高得足令後宮佳麗仰望了。雲觀死後兩個月,他母親崩於慶壽殿。到底是傷心過度還是遭人謀害,不得而知。反正受益的是殷重元母子,由此可見這位太后表面和藹,私底下只怕也不簡單。
可是這宮廷中,又有哪個是簡單的呢?看開了其實沒什麼,彼此都是長袖善舞,誰也不比誰乾淨。
持盈實在是個活泛的人,她不怕生,言笑晏晏道:“既這麼,我和阿姊就隨官家,直呼您為孃孃了。孃孃是信佛還是通道?”
太后挑了眉,有意問她:“道禪本一家,信佛怎麼樣?”
她想了想道:“信佛好啊,佛法無邊麼。”
“那麼通道呢?”
“通道也好,道法自然。”她笑起來,“我母親通道,對老莊很是推崇。每每命我抄書——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
太后聽了愈發和善了,攏手說:“好得很,我和你母親一樣。不過此道非彼道,道家與道教還是有區別的。你們孩子家多悟道,好修心養性。這宮掖明爭暗鬥太多,到了你們手上,望和睦相處。和則靜得所安,是以聖人守和。我遷至寶慈宮後重修了臺階,你們來時可數過有多少級?”
持盈答不上來,轉過眼看穠華。穠華笑道:“我恰巧數了,共有二十八級。”
寸步留心,這是極好的。太后讚許地看她一眼,“不是二十七級,也不是二十九級,長公主可解其中意?”
她微微俯首道:“我並不從佛從道,一點拙見,說出來孃孃別笑話。帝王之數為九,後宮閣分當避諱。二十八級,減之一分有克撞,兩數相合是為圓滿。道家講究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孃孃這樣胸襟,穠華當以此為訓。”
太后欣然而笑,初現的一點老態轉瞬淡了,“官家弱冠即位,到如今正滿三年,樣樣具好,只有一點叫我憂心。如今二位公主和親大鉞,望萬事以官家和禁庭體面為重,潛心輔佐,方不負我對你們的期望。”
這算是鄭重託付了,穠華忙和持盈起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