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衛初晗顫著聲,察覺到了不對勁。
父親轉過頭,他眼中濕潤,卻對她微笑,「小狐,別怕,爹拼死,也會護住你的。你會平安的,一定會好的。」讓下人掏了銀子,他站起來,蹣跚地拖曳著腳步,轉身離開。好像套著重鉛腳鏈似的,一步步,走入濃霧。
衛初晗望著父親的背影,一瞬間,覺得他蒼老了許多。
他們繼續往北逃,比之前腳程更快。但也有了追兵,緊迫不放,要把他們逼向絕路。
死了幾個侍女,死了幾個小廝,死了幾個侍衛……越往北,天越冷,死的人,就越多。
到後來,一家民宅主人為了官府賞銀,出賣了他們。為了女兒能逃出去,衛父拖住眾人,硬是與他們周旋。
父親也死了。
身邊,就只剩下一個奶孃,五六個侍衛。就這樣的人,真的能護著她,離開大魏,逃去安全的地方嗎?
沒有辦法的。
在臨州甘縣,爬上了懸崖,衛初晗望著霧白天地出神。路走到了盡頭,周圍一片黑暗,馬車已翻,護衛已死。她孤零零的站著,在大風中,聽到松濤雲海聲。世界在這一刻如此安靜,少女遙遙地回頭,看向迫向自己的每一個人。
容顏蒼白,形容肅冷。少女寒著臉,將這些人一一看過去。
「你們便殺了我罷!但凡我活下來,但凡我有一口氣,我也會爬回來,找你們一一清算今日的帳!誰在暢快,誰在愁苦,誰在山頂,誰在泥沼……但凡我活著,誰也別想逃!」
她踏出了懸崖那一步。
起風了。她側耳傾聽,想起以前高高低低的聲音。
父親說,「咱們家小狐,有爹疼還不夠嗎?小狐,你不喜歡爹了嗎?」
父親說,出了大魏,他們就安全了。他們可以去夷古國,那裡放牧為生,草原遼闊,民風粗獷。他們會在那裡找到安身之所的。
父親說……
他最後說,「小狐,快走、快走!」
夕靄中,雲霧中,虛空中,少女長發如雲般散開。她跳下去的身影,成鳥翼般的黑影,覆上所有人的心頭。帶著怨毒,帶著詛咒,帶著不能忘的恨意。那些話重如無可撼動的岩石,壓上每個人心頭。
那種震懾,很多年後,也不能忘記。
……
但凡她活著,她怎麼敢隱姓埋名,去嫁人生子,去忘了自己的仇恨呢?
那嫁與未婚夫的衛氏女,又怎麼可能是她呢?
☆、第 7 章 寫書風波
當夜,衛初晗秉燭,自行寫一些東西。
篤篤篤。
這樣晚了,竟還有人敲門。
衛初晗放下紙筆,去開了門。人未進,她便開玩笑,「深夜造訪,恩人又來抓我熬夜了?」
他沒有笑,進了屋。衛初晗關門回身,看到他坐的位置,就愣了一愣,心情有些複雜。一個圓桌四張凳,他偏偏能找到光線最暗的地方。他坐過去,沉沉的,與暗色融為一體。若要取人性命,倒是好方位。衛初晗舉著燈臺,慢慢走回來。他從懷中掏出什麼,當著衛初晗的麵攤來。一錠錠放在桌上的,是滿滿的白銀。火光搖曳,金銀之物讓人耀了眼,不覺呆住。
「幹什麼?」衛初晗吃驚,「給我的?……都是給我的?」
他點了頭。
衛初晗皺眉,「你不必這樣。我並不是貪圖你的銀錢,試圖榨乾所有。」
光暗交影中,青年靜聲,「你一個人在外面,很多不宜。有了這些錢,你能過得好一些。還有你要的訊息我讓人去打聽了,慢慢會有回覆的。」
他話不多,言語貧瘠。而且他頗沒有生活常識,連下雪時躲雪都要她提醒。可就是這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