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坐很久,也沒有等到衛初晗回來。她是不是不回來了?
洛言起身,正要出門,目光無意間掃到她布滿紙墨的桌面。想到她寫的那些東西,他走到桌前,打算直接銷毀。卻是拿起一張寫滿字的紙,掃一眼,他頓一下,目光再次掃回來。
上面寫:衛初晗,鄴京衛氏遺留。十年前家破人亡,嫡系只存此一女。此女為昔日未婚夫做妾。至嘉平三年天下大赦,尚為正妻。
洛言拿著的紙上,「只存此一女」那裡,有深深壓過的痕跡,紙有些發皺。想是姑娘常看這一豎,指甲緊扣,印記才如此深。洛言放下紙,卻看到一桌麵攤著的,竟全是這樣的情報。
如此散亂地扔在桌上,衛初晗該是時常看,才會有這樣的情況。寫書不是她本意,編排他也非她喜好。她最掛唸的,還是她的過去。
青年慢慢放下了手中紙頁。
衛初晗回來時,便往陽光照不到的陰影中掃去,他果然還在。她沒好氣地將帶回來的食盒往桌上一丟,隨他吃不吃。
她背對著他站在桌前,聽那青年忽然開了口,「你不要寫了。缺錢的話找我,我給你。」
「你給我?」衛初晗好笑,「我還不起。」
他坐在陰影中,淡淡說,「慢慢還。」
「有多慢?」衛初晗漫不經心,「我可以一輩子還,帶到棺材裡,繼續慢慢還?」
他沒有否認。
衛初晗回過頭,看向靜靜坐在那裡的青年。他話裡的意思那麼明顯——說借錢給她,他其實沒想她還。還不還,他都無所謂。
怎麼會無所謂呢?
「怎麼,你想養我?」她語調奇怪,眉目間的笑意有些輕。
洛言低頭,似在想該怎麼回答。他抬頭看向她,站在光影中的少女,烏眸含笑,盈盈看著他。她目光濕潤而恬靜,安靜地等待他的回答。她站在陽光中,光明披滿身,那是他如何也到不了的地方。
「可以。」他說。
衛初晗道,「但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這樣說時,她神色幽冷。好像方才的和氣全是錯覺,這才是她的本性。
可關於她的情報中,明確寫她早已嫁人。不光嫁人,還孕有一子。雖多年重病不見人,雖幼子病疾纏身,她和夫君感情卻很好,絲毫沒有分居和離的意思。
必定有哪裡出了錯,一定有哪裡不對。一定有所有人都忽略、或不知道的事情,在看不到的地方發生。它們在黑暗中滋生,造就了今天的結果。
可惜那些,都和洛言無關。無論她的過去怎樣,都和他無關。
坐在黑暗中,青年低聲說,「好。」
衛初晗詫異地看他。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又說了一聲「好」。他坐在黑暗中,寂寞而寥落。他的孤獨,看得衛初晗心中微澀,思索自己是否太殘忍。
☆、第 9 章 大雨(上)
又堅持了一白天,臨去時,洛言依然沒能說服衛姑娘。衛姑娘寧可跟他大眼瞪小眼,也不願意照他的意思走。
下午的時候,天色有些昏,鉛雲低垂,開始颳起大風。來客棧休息的人漸漸多了,樓下幾乎沒有位置。再過一會兒,啪嗒嗒,外面砸冰雹一樣下起了瓢潑大雨。客棧老闆見天色如此,便打算打烊謝客。正這時,一個人吆喝著「別關門別關門」,衝進了客棧。
「關三爺,您今兒個出來打酒喝?」來人個子瘦小,一張黑臉偏紅,跑進客棧時沾了一頭臉的雨水,晦氣地呸呸呸。他著衙役官服,聽老闆笑著詢問,便打個酒嗝,揮揮手不耐煩,「打什麼酒啊,老大叫我出來執勤,又不多給點錢……算了算了,例行公事的檢查,你懂得。你們這些酒樓客棧,問題最是多,誰知道有沒有藏著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