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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言安靜地垂坐,對方如此試探他,他也無動於衷。他看起來文弱又秀氣,手指修長乾淨,比起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形象,更像個斯斯文文計程車人。可惜雙方都知道,死在他手裡的人有多少。

陳曦不覺想,果然越是心理扭曲的人,表面就越發平靜啊。

他不再繞圈子,「我之前沒有見過你,但你的身份,在錦衣衛的卷宗那裡是絕密檔案。因為一些原因,我看過你的卷宗,對你的過去稍有了解。衛家的滅門案、淮州的殺人案、你與朝廷的決裂……我全都看過。」

那些事情,過去了很多年,知道的人,在朝廷的刻意鎮壓中,越來越少。若非陳曦有個做錦衣衛指揮使的父親,這種秘檔,他也不可能看到。翻開卷宗,便彷彿能感受到當年的慘烈。看得越多,越是觸目驚心。

卷宗上寥寥幾筆,就將洛言的過去概括。說他捲入衛家滅門案,涉及謀反之罪。說他曾在淮州怒殺萬人,淮州一夜不眠……卷宗寫得那麼簡單,似乎若非必須有個記錄,根本不想提及。

陳曦是知道的,十年前,衛家那樁滅門案,辦得太快。一夜之間,所有都定局了,連翻盤的機會都不給。且因為一些特殊原因,錦衣衛沒有參與其中。而他年少氣盛,翻閱卷宗學習案例,拿此事向他父親提問時,他父親只說「不清楚」。

陳曦父親是錦衣衛指揮使,許多皇帝不方便做的事,都交到了錦衣衛那裡。就是這樣的地位,他父親都對衛家滅門案表示不知情。這其中,必然有很大隱情。

那些隱情,讓錦衣衛都不能參與,諱莫如深。

連洛言當初在那件案子裡扮演的角色,卷宗都沒有提及!只說他殺了人,被朝廷追殺,追殺不到,對方入了綠林,做了殺手。

那之前,那之後,乾淨得一如白紙。

正是因為對洛言的記錄如此神秘,才會讓陳曦記憶深刻,以至於幾年後,見到青年的畫像,一眼認出。

陳曦望著對面的青年,希望對方說些什麼,或者否定些什麼。可他註定失望。

洛言什麼也沒說,他仍然垂著眼,淡漠得好像陳曦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陳曦卻知道,這只是因為他在靜靜地聽自己說,一旦結果他不滿意,那青年就會當即動手。

陳曦手叩桌面,斟酌半天,慢吞吞道,「你是幸運的,正好落到了我手中。我並非好奇心旺盛的人,也稱不上公正無私,畢竟你殺這麼多人,若被旁的錦衣衛碰上,就是死路。而我此次出京,乃私密之事,不欲大張旗鼓。所以只要你不給我惹太大麻煩,只要我能兜得住,我都不會對你……還有你的朋友動手。」

陳曦擅察人心,他之前說洛言你如何如何,對方不為所動,當他加上「你的朋友」時,對方一直低著的眉目,輕微顫了下。陳曦便知道,對方的弱點正在此處。

洛言抬頭看他,直接問,「你要我做什麼?」

「我這次出京,是為查一個人。現在越查,越是覺得不對勁。我隱約覺得有人在背後盯著我……我希望洛公子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如果我案子了結,回到鄴京,能有機會再見當年卷宗,我會想辦法毀去你在錦衣衛那裡的記錄。你真正消失,你的過去,再也不為人知。」

讓舊年那樁案子,徹底埋入地下,不被任何人發現。

他盯著洛言的眼睛,「我想,這正是你最想要的。」

室中倏靜,沉悶燥熱。

洛言聽著陳曦的話,心中卻想:不為人知?怎麼可能呢。陳曦恐怕不知道,朝廷想壓下去的事,正是衛初晗想挖出來的事。那挖出來的東西,必然也觸及自己的傷痕。可是洛言能怎麼辦?他能讓衛初晗不要報仇,或者乾脆殺了衛初晗嗎?

他不能,他就只能看著,看當年血淋淋的慘案,重新現入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