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點下頭,這才出了門。
過一會兒,衛初晗擦著潮濕的長髮,無意一回頭,乾淨的、清爽的衣裳,已經擺在了屋中唯一的桌上。她四顧而望,沒有看到洛言的身影。衛初晗換好了衣裳,一頭濕發垂落,幾至腳踝。她拿著長巾,一邊小心梳理著雲發,一邊走出了屋子。緊接著,她看到洛言仍是之前一身濕漉的樣子,他坐在臺階上,地上一圈濕水。青年安靜地坐著,看著簷下飛灑的雨水出神。
看到這個青年啊,衛初晗心裡有根線,扯得她發癢,不去彈一下,坐立難安。她忍了忍,還是不太能忍住。
衛初晗走了過去,在他身後跪下,她從後抱住他肩。他身子僵了一僵,衛初晗垂眼掃到他頸間大動脈的瞬間跳動,但他抿著嘴,一動也沒有動。衛初晗伸手,去除他發間的簪子。他向旁躲閃,結果他一動,身體重量放在他上身的衛姑娘就有摔倒的架勢,為防止衛姑娘摔倒,他只好一動不動。
洛言沒有回頭,唇動了動,聲音低涼,「你幹什麼?」
時男女束髮,若非夫妻,發間的玉冠、簪子,是不會讓外人碰的。洛言的躲,正是出於此意。
衛初晗故作不知,淡聲,「你頭髮濕了,我給你擦一擦。」
他似乎想說拒絕的話,但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將話壓了下去,並沒有說出口。於是少女攏著他的肩,跪在他身後,小心地為他卸下髮簪,用長巾包住他的長髮,一寸一寸地擦著。
青年眼睫濕漉,眸子烏潤,望著雨簾,在滴滴答答的蜿蜒水聲中,久而無言。
他聽到身後衛初晗的聲音,「洛言,我想我們需要談談。有些話需要說開。」
他沒吭氣。
聽到她繼續,「當年拋下你走,實在是我對不起你。但我是無心的,父親什麼都不跟我說,我不知道衛家會滅門。我只以為是一般的意外,我不知道事情那樣嚴重。原本跟你說好了的事情,卻沒有赴約,是我不好。」
「後來我被害死……我還是不知道你受了多少苦。我滿心都是仇恨,愛情對那時候的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我承認,在這長達十年的封閉中,我很少想起你。我以為你不姓衛,我們家的滅門,牽扯不上你。你會忘了我,會長大,會娶一個喜歡的姑娘,你們成親生子,恩愛一生,和我沒有一點關係。我被你從湖中救出來,也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你。誠然有你容貌的變化,但更多的,想來是我的不在意吧。少年時的你,對這時候的我來說,根本不需要。」
「一個人怎麼變,都會有少時的影子。所以後來,我又認出了你。我發現你也在躲我,也不想認我……於是我就心安理得,想這樣走下去。我不知道當年我走後,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想來也是很不愉快的。不然你不會改變這麼大。我很心疼你,也覺得對不起你,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對你……」
洛言漠聲打斷她的剖析,「你想現在跟我分開,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嗎?」
衛初晗望著他冷淡的側臉,搖了搖頭,她下巴磕在他肩上,手指纏著他的頭髮,繞啊繞。她在他背後玩著他的頭髮,而他對她冷冰冰的,一點也不知道。半晌,衛初晗咬了咬牙,鼓起勇氣,傾身問,「我是想問你,你能不能原諒我。我們還有沒有可能,重新認識?」
洛言怔了一怔,他側頭,對上少女瑩然的眸子。她的眸子烏亮,又大又招人,是她臉上最吸引人的地方。她頭靠著她的肩,長發垂落,面頰雪白,以一種奇異認真的語氣跟他說話。因為緊張,她手指纏著他頭髮的動作,扯頭髮的力氣大了點,青年吃痛地皺眉,瞥眼過去。
「……」在洛言的目光中,衛初晗紅了臉,尷尬鬆開了他的頭髮。
之前僵硬的氣氛,因這個小插曲,而鬆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