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晗姐姐恨她的話,一定恨不得對她除之而後快。
可惜她失望了。
十年前的衛初晗大膽而誠懇,初次見面,就可以對她釋放善意。十年後的衛初晗,卻連走到她面前的勇氣都沒有麼?
衛初晗不出現的話,難道她要一直等下去?等到顧千江回來?
不。
衛初晴一點都不想去考驗他,考驗他到底會幫誰。她能做的,就是在顧千江已經提供了這麼好的條件下,在他回來前,在自己身體沒有糟糕到極點前,徹底解決衛初晗,一點隱晦都不要留下。她永遠不要去考驗顧千江的忠誠,永遠不會去讓他做選擇題。
因為她知道,無論多少次,只要給顧千江選擇的機會,他不會選她。
他永遠不會選她。
衛初晴靜靜坐在茶樓窗邊,看那對青年男女走上街頭,在自己眼中失去了蹤跡。她派人跟隨,但侍衛回報說跟丟了。可見對方早有察覺。而她也不知道,衛初晗到底什麼時候會出現。她十年前能激得衛初晗跳崖,十年後是否能激得衛初晗出面?
「夫人,起風了,咱們回去吧?」含珠擔憂地看著她垂頭咳嗽,夫人咳嗽時,一口血吐在了杯盞中的清茶中。血漬暈染,在清水中開出飄逸的花朵兒,洋洋灑灑,又潑墨一樣散開。含珠看得心痛,衛初晴卻無表情。
含珠低聲,「小諾醒來了,見不到夫人,會傷心的。」她是衛初晴貼身侍女,深得衛初晴信賴,旁人稱顧諾一聲「少爺」,她卻可以和衛初晴一樣喊「小諾」。
提到唯一的兒子,衛初晴目中有了暖色,卻也隱有憂慮。
她身體不好,遺傳到這個兒子身上,顧諾的身體比她還要糟糕。小孩子生來有哮喘,還有輕微心臟疾病,牛奶,雞蛋,豆製品,酒,栗子……大部分人能吃的東西,他全都不能碰。稍微不注意,這個小孩就會喘不上氣。
當年若非衛初晴堅持,顧千江根本不想要這個孩子。顧千江對衛初晴素來溫和,他在她面前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但無奈顧諾的生命太脆弱,顧千江也試過,但他依然照顧不來。衛初晴永遠不會忘記當年,顧千江冷漠的話語,「你非要他活下來,拿尺子一寸寸給他的生活加上限制。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不再了,誰會像你一樣那麼用心管他?」
可是那又怎樣?衛初晴終是用自己的極致,讓小諾活了下來。這個孩子身體脆弱,日日吊藥,如果不是生在有錢人家,如果不是衛初晴細緻到嚴苛、給他開了長到人頭疼的不能食用食物單子,顧諾根本活不下來。
但顧諾活了下來,因為身體弱,常年養在母親身邊,勞母親極致照料,他沒有什麼朋友。他性格敏感易怒,時而悲觀,一被激會喘不過氣,一著急會病倒。衛初晴為了他能活下來,對他的限制何其多。旁人能享用的美味佳餚,在顧諾這裡,只有日日的粗茶淡飯。他活到六七歲,從沒吃過任何好吃的食物。上街頭,看旁的小孩舔著糖葫蘆,而他只能在心裡不屑:娘說那些也沒什麼好吃的,跟我的饅頭一個味,我才不羨慕。
顧諾不得顧千江喜歡。他也厭惡看到父親面對他時的複雜眼神,娘雖然冷冰冰的,但會疼他憐他,讓他撒嬌。可是在爹那裡,小諾敏感脆弱的心靈,讓他覺得自己抬不起頭,像個罪人一樣。好像他不應該出世一樣。
所有人都自小跟顧諾說,他父親學問好,少年就成了探花郎,美名遍天下。他父親是淮州大官,顧諾要努力向父親請教,長大後成為父親那樣優秀的人。
可是顧諾不願意。
他寧可每天纏著娘,被人笑話沒有男人氣概,他也不想去面對父親那種眼神。
小孩子多麼憤怒:你既然覺得我不該出世,我出世時你為什麼不捏死我?你讓我活下來,卻根本不喜歡我,覺得我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