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法平靜入睡,一入睡便是噩夢襲來。一時一刻,他都不想捨去現實的好。
衛初晗默半晌,繼續溫聲,「你是想看我麼?」
「……嗯。」
衛初晗勾唇,「那怎麼不點燭?你點吧,我也想看看你呢。」
洛言原本想搖頭,但聽到她柔柔說「我也想看看你」,就轉過了思緒,望她一眼,起身去點了燭火。熹微的光芒點亮晦暗,星火般在青年掌中搖曳。初來的明亮讓衛初晗略微不適應,她抬手擋了兩下,放下手時,洛言將燈臺放到了床邊案几上,坐在地上,手擱在床邊,仰頭與她對視。
衛初晗眨眨眼。
這小可憐兒一樣的姿態,連上床都不敢,多讓她心軟得一塌糊塗啊。
她咳嗽一聲,想坐起來,但才一動,便發覺被下的自己渾身赤著,並不比洛言一樣衣著整齊。她忙重新躺好,用被子蓋住身體,臉紅了紅,有些嗔怪地瞥洛言一眼。
洛言沒什麼反應。
哎,這個遲鈍的傻子。
衛初晗心中又憐又氣,少女初夜並沒有得到情郎的一腔憐愛,反而是暴風驟雨施暴一般的歡愛。她一疊疊吸氣,可在床上的青年,與他平日的漠然冷淡完全不同。他是鐵馬冰河下,鋒芒已露的尚方寶劍,毫不留情地刺向她。滿是顫抖,也滿是狠意。在他的冷硬下,她退無可退,只能咬牙承受。
可是下了床,那個冷硬強勢的情郎又瑟縮了回去,一點點往後挪,滿臉悔意,不敢與她直視。怕得好像轉眼就要被她拋棄,他卻自知自己的惡,半點也沒想辯解。
衛初晗忍了又忍,把自己的一腔怨氣忍了下去。洛言是那種很捧著她的人,再加上閨秀的教養,也讓她很難做到跟洛言討論床笫之事。洛言既然低著頭不說話,衛初晗也不好意思開這個頭。她勉強轉了話題,「你是做噩夢了嗎?能跟我說一說麼?」
「我不想說。」洛言答。
「洛公子,你是做噩夢了嗎?能跟我說、一、說麼?!」同樣的問話,衛初晗又重複了一遍,平聲靜氣,語速卻慢了些。
洛言有些詫異地抬頭看她,衛姑娘是很講究的一個人,她從不強人所難。就是在他面前有些放縱,她也沒明確地逼過他什麼。洛言說不想討論衛初晴的事,衛初晗就點頭,好,我們不討論。洛言說我不想讓程叔知道我們的關係,衛初晗就通情達理,好的,不告訴他。洛言說好累我不想跟你說話,衛初晗也會笑,那你歇一歇吧。
少年時,一旦衛姑娘壓著聲音重複什麼,就表示她開始不耐煩,情緒快到臨界點了。
而這個時候,只要不是傻子,都不會選擇去引她爆發。
洛言雖然不知道自己哪裡觸了衛初晗的逆鱗,但想一想,也就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是做了噩夢,不過沒什麼,我常做這個夢,已經沒什麼感覺了。別人總是夢比現實好,我卻不是這樣的。我夢到以前的那些事,不太好……」
青年不習慣與人訴說這些,說的磕磕絆絆,停頓又停頓,幾次斟酌語氣。但在少女的凝視聆聽中,他終是慢慢講了下去。
那麼多的酸楚,那麼多的難過……
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燭火下,青年靜靜講述,少女時而插一句。他們都不是習慣訴苦的人,都有些不自在。但這世上的苦太多,如果有人可以傾聽這些話,可以對他們的過去感同身受,也只有對面的這個人了。
他們斷斷續續地說了很多。
談及當年的不得已,說起這些年的不如意,再直面如今的大好局面。
無限心酸,有限歡愉。
衛初晗出神半天,對床下的青年招一招手,「別離我那麼遠。上來,洛言。抱一抱我。」
洛言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