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上了路,洛言問衛初晗,「十年前,那獵戶一家,也害過衛家嗎?」
衛初晗道,「當年快到甘縣時,爹便帶著我借宿在這家。剛住過去的時候,我爹見他家家徒四壁,心中不忍,給了那老頭一些銀錢。那家人對我們更加熱情親善,讓爹鬆了口氣。那時後有追兵,爹又帶著我和衛初晴兩個女兒,精神高度緊張下,未免有些鬆懈。竟沒有發現,那些表面熱情的人,皮下藏著怎樣的豺狼心腸。」
「他們家,引來了官兵?」洛言問。
衛初晗遇難的事,他知道的並不清楚。甚至當年,他根本不知道這事,衛初晴一直在騙他。衛初晗「復活」後,也沒有多提當年之事,但她畢竟與洛言常日相處,偶爾,話裡便有有意無意地透露出一些訊息。
衛初晗點了點頭,「也許是害怕我們是歹人,也許是看我爹給的錢財豐厚,讓他們起了貪念。總之,那家老伯留下兒子老婆看著我們,自己說上山打獵,實際卻是下了山,偷偷引了官兵回來。我爹為掩護我和衛初晴平安離開,以性命為代價,永遠留在了這裡。他死了,我連他的骨灰也沒有拿到,沒有看上一眼。」
洛言緊握住她的手,她的手那樣冷,冷到了人心裡去。
當年,為了掩護衛初晗和衛初晴兩個姑娘,衛父放了把火。他是硬生生的,把自己燒死在火裡的。
每次想到當初躲在黑暗裡,看到的火光沖天,抱著父親臨冷的布滿鮮血的屍體,衛初晗心中便一陣擰痛。
被侍衛們護著離開,當看到山中起火,衛初晗幾次想沖回去救出爹爹,卻被衛初晴死命攔住。衛初晴苦苦求她,「姐姐,你現在回去,爹的犧牲就白做了。爹做這麼多,就是為了給我們爭取時間。你要冷靜,要成熟,千萬不要回頭,不要中了陷阱。」
那場火,是官兵們放的,目的就是誘引那兩個還沒逃遠的孩子回來。
天地茫茫,前路幽黑,衛初晴一步一淚,下山那條路,她走得何等艱辛痛苦。
她在心中發誓,終有一日,自己會回來……自己一定要回來,報復他們!
一路上山,衛初晗斷斷續續地跟洛言講,當日父親離開自己的畫面。她念念不敢忘,不能忘。有多難過,對這家人,就有多痛恨。
衛父死在這家人的貪心上,是他們領來了官兵,才害死了她爹!
她必然要、必然要……
「你要殺了他們?」洛言瞭然問,說的平淡。想來殺人放火這樣的事,對他來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衛初晗正要答他,卻突然一怔,目光直直看向前方。洛言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竟見青山間,道路一旁偏斜的地方,籠著一個小土包,上面有塊無字碑。而此時,墳墓前跪著一個老漢,正在細慢地燒著紙錢。順著風的方向,紙錢的焦味向兩人飄來,被衛初晗注意到。
衛初晗盯著那老人的背影看半天,輕聲,「之前的老人家,似乎是說,這山上現在只有獵戶這一家住?那這個墓碑是誰的?」
洛言沒答,因為衛初晗也不需要他的答案,她直接走了過去,遠遠地露出笑意,「老人家,我想問個路……」
衛初晗才說了一半,聲音就戛然而止,怔然不語。從洛言的方向,能看到少女面對著轉過身來的蒼老人家,眸子定定地看著。他心下一頓,快步上前,拉住衛初晗的手。與此同時,洛言心中被巨大的恨意澆灌,這當然不是他的情緒。
他握住的手,在輕輕顫抖。
一時間,看向老人時,洛言就已經明瞭,這個人正是當年那個獵戶,才會讓衛初晗情緒如此不正常。於是,最後,還是沉默寡言的洛言,先替衛初晗開了口,「老人家,天色已晚,我們在山間迷路。請問您家離這裡遠不遠,我們二人可不可以借宿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