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的黑夜,洛言不做聲,柔軟髮絲垂落於眼前。青年沒有多餘的動作,只安靜地蹲著,拉著她的手,關切地看她。在黑暗中,他如山淵般,自與那搖曳縹緲的怪獸對視。
在他這樣的目光下。
她的眼睛裡大漠荒然,而他眼有星漢爛爛。
是她的錯……讓他一步步,走向萬劫不復。可也是他的錯……讓衛家就此滅門!
萬物希聲,衛初晗終於閉上眼,暈了過去,被青年一把摟入懷中抱起。
衛初晗想,他的懷抱真溫暖。我可真是捨不得他。
……
顧府發生了一場大火,顧夫人自盡而亡,在顧大人趕回來前,顧府已經被官府封鎖。
陳曦說,當晚白英將衛初晴臨死前的訊息告知後,錦衣衛阻止了硫磺的爆炸,卻沒料到衛初晴還是留了一手。起火的是後院的一個地窖,第二日陳曦帶著錦衣衛,在官府的陪同下,光明正大下去看過一眼,燒死了一個人,還有很多書卷。據前來認人的顧府下人說,被燒死在地窖裡的人,是一個叫江城的侍衛。眾人疑惑,說好幾日沒見到江侍衛,江侍衛怎麼跑去地窖了?
江城死了。死前有掙扎,卻也沒用。衛初晗借他拔刀,在顧諾被擄後,江城那必死的命運,就已經被衛初晗推到衛初晴身上了。而衛初晴,對自己尚且狠毒,又怎麼可能放過這個侍衛?
陳曦與暗自垂淚的含珠談話,得知那個燒掉的地窖,原來顧大人在府時,會進去找放東西。但具體幹什麼的,大約只有顧大人和死去的顧夫人知道了。
陳曦站起來,想不用說了,他猜到了。
顧府必然有顧千江謀殺人的證據,衛初晴也證實了這點。別的地方火災阻止了,那地窖卻無緣起火。陳曦只能理解為,火是衛初晴提前算計好的,而那些能給顧千江定罪的卷宗,都在地窖裡被燒得一乾二淨。衛初晴縱是死,也要維護顧千江,不肯給錦衣衛找到丈夫的一丁點兒破綻。
徒然忙碌。
顧府的恩怨終結,陳曦有些意興闌珊。
證據燒乾淨了,他縱是手上還有些東西,卻到底不能讓顧千江無從抵賴。
街上人來人往,娓娓笑嘻嘻地陪著陳曦走了一趟顧府。回來的路上,她自無憂無慮地左顧右盼,看街兩天的熱鬧。陳公子負手緩行,眉頭緊蹙。娓娓看他一眼,再看他一眼,突地「餵」一聲。
「嗯?」陳曦停步,抬眼,然後一下子僵住。
因少女墊腳,冰涼的小手挨著他的眉頭,輕輕碾平。娓娓嗔怪地看他一眼,眼波流媚,「你別皺眉呀。你一皺眉,我難過得心都要碎了。」
傍晚燈火微暗,青年少女站在白玉橋頭,身邊行人如織,或回家,或去酒樓。而少女仰著嬌俏的小臉,氣質空靈,眉目如畫,縴手貼著青年的額頭,擔心地看著他。橋下河水燈火明滅,紅塵喧囂,繁華映心,水光倒映著兩人的身影。
紅塵煙火灑在少女身上,陳曦目光微微一動:娓娓這樣的乖巧恬靜,看起來,就像正常的姑娘家一樣。
陳曦眸光輕輕流轉,盯著少女半晌,忽一翹唇,抬手抓了她的小手,噗嗤樂道,「什麼叫你難過得心都要碎了?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麼,小姑娘家家的,亂說一氣。小心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哼,誰敢賣我?就是有人賣了我,你不會買回來嗎?你不會嗎?」見他笑了,娓娓也露出笑。
陳曦目光閃一下,在她額頭輕輕一敲,板著臉,「買倒不必了,賣倒可以試試。」卻是這麼說著,他面上的絲絲笑意,根本沒掩飾。
娓娓心情很是好。她轉過臉,痴痴地看陳公子一眼:這樣好看的人,就不該有煩惱的。縱是萬般因果,她也喜歡看陳曦笑,多過他煩惱憂慮的。